正文 代序 倘若愛

以下,是2005年7月4日那天,我的日記。

那天,是我第一次想要嫁給他。

隨後不久的那個秋天,我們結婚了。

相識不過7個月,我就從無憂無慮的在校生,變作他人婦。

那年我研三,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笑說,這叫「閃婚」。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自己,還真是滿腔孤勇。

因為那時,我並沒有意識到:嫁人,就是用女人的一輩子,去打一個賭。

一個關於幸福與否的賭。

後來的日子,一言難盡。

但用四年的時間,今天,我終於可以說:萬幸。

萬幸,在四年前的2月21日,在青春正好的25歲那年,讓我遇見你。

這就是我選在今天這個日子,開這個坑的原因。

謹以此書,獻給我和阿獃哥的相識四周年。

獻給普天下將要嘗試、正在經歷或是已然走過這段歲月的人們。

獻給那段曾令我們痛苦、迷茫、歡笑、感慨的「磨合期」。

——葉萱

2005-7-4 倘若愛

我和他,用最老土的方式認識。

後來過很久,有人問:你們是怎麼認識?我都這樣笑答:最最老土的那一種。

自然有聰明的人,一聽就笑:我還以為你這樣的女子,是犯不著相親的。

我就樂了,我這樣的女子,我是哪樣的女子?

自然也有會說話的人:你這樣的女子,寫些纖細柔麗的句子,永遠穿裙子,還是紗質柔軟的那一種,若不是見到你吃自助餐時候大塊朵頤的樣子,真要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

真是要樂暈我。

然而總有人喜歡刨根問底:他是什麼樣的人?高嗎?帥嗎?有錢嗎?

真真的奇怪:現今的女孩子,說起人家的男朋友,為什麼總要揀這三個詞做關鍵詞?

其實很遺憾,我挑的男人,不高,不帥,拿副主任科員的基本級別工資。

憑良心說,看第一眼的時候我很失望:我在藝術學院呆了6年,看長相好、氣質好的男孩子看到眼底都起了繭。而眼前的這一個:長相很南方,和我們山東人的審美標準有一定的外形差異。失望、失望、失望到底。

然而,不是沒有驚喜:那晚我們聊很多關於習慣、關於學習的話題,觀點居然是驚人的一致。

於是嘗試在一起,所謂在一起,就是一起逛街、看電影、吃飯。

真是佩服自己,寫那麼多的花前月下,可是居然走相親路線,還要把戀愛談到這麼老土。

時間長了,再看他的時候,真是沒得心煩:長相不好,傻乎乎的小書呆,無數次想要分手。

可是這個時候,突然生病。

病毒性感冒,這是種很沒有形象的病:高燒不退,眼都燒紅了。偏偏又是盛夏,我躲在棉被裡瑟瑟發抖的時候,同住的人卻在拚命扇扇子——社會主義就是這點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看我發燒便沒人敢開空調。感動得我眼淚都要往下掉。

終於燒到38.8度,幾乎被同屋人拽進了醫院急診室。他當時在我旁邊,依舊是傻頭傻腦的樣子,居然不知道要先挂號,也不知道要先劃價再交費再取葯……我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真是絕望死了。坐在走廊上,回想這麼多天來他的呆,他的笨,那些讓周圍人看見了都會噴飯吐血的糗事情,惡狠狠對他說:以後我要是有兒子,堅決不讓他考你們S大!!

他居然還得意地笑:切!你以為你兒子能考上我們S大啊?

氣死我了!

看我翻白眼,他還安慰我:沒關係,你兒子可以考北大!實在不行還可以去耶魯。

我真是沒話說了,只好從牙縫裡擠一個字:滾!

他聽見了,居然還可以在醫院走廊上哈哈大笑?!

可是,那麼倒霉,我居然藥物過敏?!

打吊針,據說全地球人都不過敏來著,可是我居然過敏——我終於明白自己原來是火星人……

過敏的時候,感覺很絕望:開始是胳膊疼,然後是感覺麻痹,四肢發麻,漸漸呼吸困難,頭疼噁心,眼前漸漸模糊,黑到失明,亂冒金星,人開始從椅子上往下滑,最後的感覺是有冷汗嘩嘩地淌,可是已經沒有力氣擦……

終於被搶救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見眼前的獃子目光獃滯地看著我,眼神好像遺體告別。

看見我醒了,這個沒人性的東西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不知道你躺在這張床上,要不要收費?

我絕望,真想死了算了。可是還聽見他跟旁邊的人說:應該是不收費的吧?這種走廊上的急救床好像就是給那種快不行了的人準備的……

我真想戳自己幾刀!

那段日子裡,我的樣子和女鬼差不多:裙子是不必穿了,永遠是大T恤衫、短褲、拖鞋,披頭散髮、目光遲鈍地在醫院走來走去。

他陪我打針、拿葯,被我呼來喝去,還傻樂:你這個人脾氣真壞!

我說我就是脾氣壞怎麼著了?!

就這樣走過14天高燒期,7天恢複期。當我今天坐在這裡寫日記的時候,我已經可以走到酷熱太陽下去買西瓜。

是剛剛,去看葉傾城的日記,裡面有句話「看過感冒中的愛人而仍然愛她,才是真愛。」我理解,病中我們如此脆弱,形象沒有命重要,故而沒有人有力氣去維護形象。她還說:「其實在小說里,寶玉從來沒有見過黛玉的病中,他們見面,總是吟詩作賦,他去攪纏她,也是她精神好的時候。如果他活生生看到這個,這些臟,這些痰、鼻涕、眼淚、膿——雖然,這一切與眼淚、汗水、接吻時的唾液一樣,都是身體的分泌物,他會怎麼想?他還會愛他心目中無瑕的美玉嗎?也許,很難……我不由得想,我們之所以沒有成為我們所厭惡、痛恨、鄙夷的人,也許,只是我們運氣好。」

是的,我運氣好。我病好後減少了發脾氣的次數,因為病好了脾氣就小了,也是因為知道了什麼是愛。就好象今天,他還是那麼傻那麼呆,但是我知道這些提煉與升華的工作需要我去做,至少這樣的一張任我塗抹的白紙是完全屬於我的,總比某些已經成為名作的畫幅要好——我知道那樣的畫幅我永遠買不起。

倘若愛,就要寬容。就好象他寬容我的壞脾氣、沒形象;而我寬容他的書獃氣。

昨天是周日,我們去看鑽戒,我喜歡那種纖細的白金指環上一顆或許不大但是純凈度好的鑽石戒指。在「周生生」,隨便一顆就是他幾個月的工資,就是使他的積蓄傾家蕩產。而他還是不在乎,人生只一次的婚戒,他說一定要買個自己喜歡的。

還好還好,我喜歡的從來不是10克拉的全美方鑽,我喜歡簡單幹凈,不是奢華繁瑣。

選定的那一枚,不大,不是很昂貴,然而每次看過去的時候,都覺得很喜歡,十分十分的喜歡。

雖然還是不甘心,覺得一紙婚書是將自己從大學女生推向「已婚婦女」的絕望,然而看見那枚婚戒在無名指上的神聖,是告訴全世界「吾已有夫、閑人勿近」的高傲姿態,便覺得很是熨帖自豪。

熨帖是因為終於嫁出去,自豪是可以告訴所有人還有那麼個男人肯無條件全身心去愛你。

什麼呆什麼笨什麼沒錢不好看,什麼相親老土,和這樣的歸屬感比起來,統統是廢話。

倘若愛,那就嫁了!

—————————(我是潑冷水的分界線)———————————————

豪氣干雲之後,故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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