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鎖…… 第四章

公元二○○一年法國

辦公室里兩個年輕人對坐僵持,他們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說話。

左邊的那一位叫安東尼?洛林,他擁有吾伏黑區最大的酒場,每年生產最高級的干白酒、氣泡酒和甜酒,供應世界各地的頂級餐廳。

另外,他也是一名巧克力商,他有自己的土地種植品質最佳的可可,有規畫完善的工廠製造優質巧克力,他創下的巧克力品牌在世界各國中都享有盛譽。

右邊那位叫做法蘭?默尼耶,他的出身並不好,幼年父母離異,及長,父親帶著他和一名妓女結婚,不到兩年,妓女將父親身上所有財產捲款逃走,父親氣憤不過,親手殺了妓女,案發後父親遭到逮捕,他則被送入育幼院。

不久,安東尼出現,將他從育幼院中領養出來,教育他、栽培他,並在他完成碩士學位後,讓他接任自己的工作,掌理起諾亞集團。

這些年,他將諾亞集團經營得有聲有色,不但增產了名酒、巧克力,更將事業觸角伸入股票財經,讓諾亞的年獲利呈等比級數成長。

安東尼從不去干涉法蘭的作法,對他的決策只有百分之百支持,近幾年,他甚至很少出入諾亞集團,彷佛那些全都是法蘭的事業,與他毫無相關。

「你完全接受我的安排,沒有異議?」安東尼開口,俊秀的臉頰邊掛著淡淡笑意,不相信法蘭會那幺容易妥協。

「我說了接受?」法蘭反問,面無表情。

「別忘記,你欠我好大一份人情,想當年要不是我把你從育幼院帶出來,說不定現在你和你父親已經成了室友。」

「這份人情讓我接替你,在諾亞做牛做馬,從沒發出過一聲怨嘆。」法蘭深邃的眸光里冒著烈火,但臉上的態度仍一派悠閑,彷佛什幺事都沒發生。

「此言差矣,這幾年你累積了大量經營經驗和財富,怎麼算都是你佔便宜。」修長指節在桌面上敲敲扣扣,看法蘭做困獸之鬥,他很愉快。

「是嗎?我怎沒有一絲佔便宜的快感?」咬住優雅下唇,他的態度一如高貴侯爵。

「你是正派人士,對佔人便宜當然不會有快感,只會有罪惡感。好了,贅言不多說,下星期二,你的新娘會從台灣空運來法,記著,她叫洛安安,別忘記去接機。」

「你無權干涉我的婚姻。」

他的怒氣不小心泄露出來,讓安東尼的心情大好。

很好,他輸了第一著,就準備滿盤皆輸吧。「無權嗎?不!首先請你記得一件事,我是你的監護人,你名義上的父親。比起你那位實質父親,我為你做的好象比他還多那幺一些些,就沖著這一點,你不該回饋我嗎?」

看著這個年齡和他不相上下的「父親」,法蘭不知道要怎樣解釋這個不合理,似乎從領養他那年起,歲月就忘記在他臉上做記號,也許再過幾年,自己看起來會比他更老。

每回問他,安東尼總是用那種蠻不在乎的口吻說:「因為我是永遠不老的吸血鬼。」弄到最後他也懶得再去追問,就當他捨得在美容上作投資。

「如果我還是說不呢?」父親的兩次婚姻都是悲慘收場,他不會再笨得重蹈覆轍。

「那我只好解散諾亞集團,造成上萬人失業悲劇,股市大崩盤,經濟狂跌……當然,我不會忘記你那個楚楚可憐的小情婦,叫什幺沙蓮娜的是不是?」

「你不會。」三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他清楚自己輸了。

「我會!你很清楚,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上萬人的死活跟我無關,慈悲一向和我失之交臂。何況我還真的很想嘗嘗你那個小情婦的滋味……」

他笑的邪氣,讓法蘭由背脊升上一股寒意。

「她,洛安安和你有什幺關係?」他換個角度,試著從安東尼的話中找出關鍵。

「我要她幸福。」他言簡意賅。

「跟著我她不會幸福。」當然也可以換句話來說:跟著他,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幸福。意思一樣通順。

「你敢,我就剝奪全世界人的幸福,我不惜毀掉你在乎的每個人。包括你那位好不容易才適應監獄生涯的父親。」若威脅能讓他得到想要的,何樂不為?

「你真可惡。」

「可惡又可恨是吧?不過我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只要目標達成,其它的我全不放在眼底。」從口袋中拿出結婚證書,他把筆遞到法蘭面前。「乖兒子,請簽下大名。」

「隨便,我不會讓婚姻帶著我走向悲慘。」大筆一落,他成了有婦之夫。

「傻兒子,不是每個人的婚姻之路都通向悲慘,你父親只是比較倒霉的一個。我敢保證,你的婚姻不會。」闔起證書,他看好這件婚事。

「你倒是很篤定。」

「我當然篤定,你們不僅僅是天作之合,還是前世盟約。」

「你在說什幺?」他抓住安東尼的話問。

「不要管我說什幺,來,順便把這紙合約簽簽,等你和安安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後,整個諾亞集團將屬於你,到時,你不用再提心弔膽,害怕我解散諾亞。」

「你?」他實在不明白他的動機,那個洛安安到底和他有何關係? 「別懷疑,就如我所說的,在意諾亞的人是你不是我,就當是禮物,你得到諾亞,我的安安得到幸福,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他笑了笑,深深酒窩刻在臉兩旁,該死的俊臉讓人無法狠下心揮過一拳。

見他沒動作,安東尼把合約再往前一推。「簽吧,別再多想,免得哪天一個興起,我又想把諾亞解散,到時痛心疾首的肯定是你。」

法蘭臣服了,簽下合約,卻是滿心怨懟。

「對了,那個沙蓮娜……」想起安安的情敵,安東尼補上一句。

法蘭大眼一瞪,阻攔他的話。「你不要得寸進尺。」

「好、好,隨你。」他相信安安的魅力,畢竟幾百年前那一次,可是他的小安安奪魁。「結婚證書、合約和諾亞產權我會放在梅迪奇律師處,等你有繼承人再走一趟律師處。」收起牛皮紙袋,他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下午有一場會議……」

「我不回來了,我要回家去看我的老婆。」一眨眼,他對兒子揮揮手,這一著,就大事抵定了吧!安安,大哥要你幸福。

☆☆☆

坐在候機樓中,安安看著哭紅雙眼的母親,她用面紙為母親拭去淚水,但新的眼淚立刻翻湧而出,酸了她的心,扯亂了她的情。

雙手環住母親,想哭,又不想示弱,和母親、弟弟相依相恃,扶持多年,就要分離了嗎?很難想像。

她並不害怕面對茫然未來,在他們這種父親缺席的家庭,子女學習的第一件事就是獨立自主,他們的韌性必須比常人大,否則很容易在社會洪流中被吞噬,因此,她並不害怕。

她有的只是擔心,很多很多的擔心,擔心母親一個人如何度過寂寞,擔心弟弟的大學夢能不能順利,擔心這筆錢能不能再幫他們度過無數難關?

長這幺大還沒獨自離開過家庭,這一回竟要走得遙遠。法國……一個只有在書本中才會出現的名字,那兒似乎是天涯海角了。

「安安,媽媽在你的行李里放了一打西紅柿汁,那是你從小最喜歡的……」話至此又是哽咽,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這番離開,再見之時遙遙無期啊!

「媽,我是要嫁進有錢人家,你怎擔心我沒西紅柿汁喝?」拍拍母親的背,她不讓眼淚灼熱了母親的心。

「是啊!看我老糊塗了,我女兒要嫁入大戶人家,我還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好象很笨。」擦掉淚,明知女兒能幹獨立,她仍是不放心,那裡的人會欺她舉目無親嗎?

「我到達法國,會打電話給你,你也要常寫信告訴我弟弟的情況。」

「我一定會,我知道你最疼亞亞,也最放不下他……安安……」

她頓一頓又續說:「人家說有錢人飯碗難端,嫁過去要和丈夫公婆好好相處,他們有錢人嘴巴最挑了,你做菜……不行,不行,你怕火,嫁過去以後怎麼做菜給公婆吃,萬一他們不喜歡你……安安,我們還是把錢退回去,告訴他們我們不嫁了。」她想打起退堂鼓。

「媽,不可以的,我們收了錢、簽下契約,不能隨便反悔,我們根本沒錢去付違約金。你放心,外國人做菜常用烤箱和微波爐,況且,我嫁的是有錢人家,說不定他們有請專人做飯。」她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去安慰母親,想來連她自己都覺荒謬。

「可是……」當母親的有好多的放不下,幻想過幾百次送女兒穿上白紗出嫁的情形,有心疼有淚水,也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但絕對沒有眼前這種教人摧肝裂肺的分離。

「別再說可是,我本來要歡歡喜喜的去當人家的新娘,被你這一哭,我覺得好象前途崎嶇了。」再綻笑容,她不要媽媽為她多操心。

「寫信回來,照顧自己。」卡在喉間的千言萬語化成數語叮嚀。

「我會的。」如果承諾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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