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劫…… 第一章

=前世=

在熱鬧的杭州街頭,一匹駿馬風馳電掣地穿越過熙攘的人群,朝街尾賓士而去。

逛街的人們個個驚呼地退至兩旁,詫異地張大了眼,視線隨著搖晃的馬尾望去。

「又是鄔家那個女羅剎,真是要命喔!」一位因匆促閃避而跌在地上的老太婆,緩慢地從地面上爬起,嘴裡嘰嘰咕咕地叨念著。

「這娘們,氣勢比男人還強,將來誰娶了她,誰就倒霉!」賣水果的小販忙整理被撞亂的水果,語帶譏諷地嘲弄。

「還會有誰倒霉呢?全杭州和她最相配的,不就是她家對面的那個符大夫嗎?」屠夫邊切著五花肉,邊答。

屠夫話語甫落,周遭的老老少少全笑成一團,大伙兒似乎全認同這個笑話。

但,笑話不只是笑話。

屠夫之所以會出此言,不是沒有道理的。

天方鑣局為杭州第一大鑣局,主事者為鄔辴,他為人威嚴沉著、正義凜然、首重信諾,地方上的百姓若談起鄔辴,莫不豎起大拇指贊好,其妻和凝是江湖上人稱「芙蓉仙子」的一代俠女。

夫婦倆齊心齊力將天方鑣局的名號打響,婚後多年苦等無子,遂向對面精通醫術的好友符少林尋求生子秘方。這秘方是要到了,孩子也給盼來了,但生的卻是女兒,而且是個極陽剛性子的女兒。

是上天捉弄吧!

鄔家想要個兒子,以便日後可接掌鑣局,然鄔彤的能力雖不容置疑,但可惜是個女兒身。

反觀對面的符家,符少林在杭州開了第一大藥鋪——天仁藥鋪,對於承繼家業的子嗣,符氏夫婦倆只求隨緣,生男生女都無所謂,反正學醫,是男是女皆可。

當年,符少林的妻子倪若水早和凝一天產下一子,但卻是個極陰柔的男孩,一出生,哭聲細如蚊蚋,和鄔彤震破屋瓦的響亮哭聲,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無法相提並論。

原本產前兩家還笑咪咪地指腹為婚,但生下孩子後,兩家的家長,對於指腹為婚一事,誰也沒那個顏面去提。

鄔家怕符家嫌他們那個不懂禮數的女兒;符家怕鄔家瞧不起他們家的慢郎中。

這樣一噤口,就給噤了近二十年……

奔騰的馬蹄聲、囂張的氣焰,終於在天方鑣局的大門口前,馬兒的一聲嘶吼中,恢複了原有的清靜。

鄔彤英姿颯颯地坐在馬背上,溜溜的杏眼睥睨著對門那個正在倒藥渣的白面斯文郎中。

「每天在藥渣里磨蹭,你難道不嫌煩嗎?」

符彥卿緩慢地抬起頭來,面向著她,柔聲柔氣地道:「這葯是用來替人醫病的,我做的是神聖的工作,這其中的樂趣,不是一般粗人所能了解的。」

他還怕自己口中所指的那個「粗人」,笨的不知道他指的是何人,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將手中的葯壺指向她,然後再縮回手來。

「你有膽再說一次!誰是粗人?」

鄔彤噘高了嘴,心火上升,憤而踢踢馬肚,一掉頭,雪白的駿馬已將符彥卿逼貼在牆邊。

「都說你是粗人了,還不承認!」

符彥卿一臉嚇壞了的表情,這女人,怕是永遠改變不了她粗魯的本性,要命的是,她小姐還對自己的粗魯性格引以為傲呢!

從小到大,只要他們一鬥嘴,她就有辦法整死他,而且有愈來愈驚險的趨勢。

像現在,他就被困的進退不得,連呼吸也有點困難了起來。

鄔彤一身俠士裝扮,小麥色的肌膚讓她看起來更像男人,不過好在那雙圓圓的杏眼和瑰色的紅唇,替她保留了女性的柔媚,但也因如此俊俏的外貌,只要她一走鑣,總會在無意間吸引眾多俠女的青睞,這點,是讓她最為困擾的地方。

「你好象又晒黑了一些!」

盯了她半晌,符彥卿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別的女人家,寶貝自己的肌膚寶貝的不得了,出門不是坐轎就是撐傘,生怕自己雪白的肌膚不小心黑了一些些,但她……

唉,甭提了,她大小姐竟覺得膚色愈黑,愈是身強體壯的表徵。

「你管我!」

鄔彤長腿一伸,鞋沿擦過符彥卿的臉龐,大剌剌的將腳跨放在符彥卿的肩胛骨上。

嫌惡的推掉她的腳,符彥卿五官全扭在一塊兒。「噁心死了,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不跟你玩了!」

「誰喜歡跟你玩來著……」鄔彤又睨了他一眼,末了,不屑的從鼻孔哼出聲:「小白臉。」

語歇,她將心愛的坐騎「雪奔」,騎回對門去。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人騎馬前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鄔家的家丁。

「望塵,你又到哪兒摸魚去了?我都已經回來一個時辰了,你居然現在才到!真是混!」

鄔彤的臉上雖然有些怒意,但卻也夾雜著一些驕傲。

家丁雖然瘦扁,但怎麼說也是個男人,自己駕馭馬兒的技術是愈來愈純熟了,連男人都比不上呢!

雖然一個時辰是誇張了些,但是,自己的確是早回來有好一段時間了。

「小姐,你太厲害了,奴才甘拜下風。」望塵下了馬,趕忙走至「雪奔」的旁邊,仰著首,大力吹捧著小主子。「奴才不管在後頭如何追趕,就是趕不上小姐你,奴才……實在慚愧呀!」

「望塵,凈說些違心之語,可是會傷肝、傷肺、傷腎、傷胃……傷膽的。」站在對面的符彥卿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發揮醫德,給家丁一個善意的提醒。

望塵朝符彥卿咧嘴乾笑。其實他也的確是常常追趕不上小主子,只不過,最大的落差頂多是十匹馬身的距離,之所以隔了這幺久才回來,是因為在返回的途中,他追的太累,半路口渴了,偷閑在茶棚里坐了會兒,也順便讓老馬兒休息。

他並非完全存著偷懶之心,其中一半的目的,是想讓小主子知道她的確是個巾幗英雄,畢竟身負扛下天方鑣局的重擔,不是平常人可以為之的,即使是男人,要扛下這片大業,壓力可是很大的,何況是個女人。

所以,身為鄔家忠實的家丁,他可是有義務時常給小主子打氣、加油,而且隨時隨刻要讓小主子對自己充滿自信,這樣,她的人生才會是彩色的。

「望塵,你發什幺呆,我在叫你,你聽見了沒有?」

坐在馬背上的鄔彤氣呼呼地叫著,見他沒啥反應,便隨手摺了一段長出牆外的樹枝,拿著它打了一下家丁的頭。

頭皮疼了一下,望塵不敢唉叫,旋即無辜地回過頭道:「小姐……什幺事啊?」

「把放在你袋裡的那塊玉佩拿出來!」鄔彤氣急地吼著。

「喔,是是是。」

拿出了玉佩,望塵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捧高,遞給坐在馬背上,模樣不可一世的鄔彤。

「小姐,王老太夫人送給你的玉佩在此!」

「瞧,這可是鄰鎮最富有、最有名望的王老太夫人送給我的玉佩,貴重得很呢!王老太夫人還說,今日前去送賀禮的百餘人之中,唯獨我最對她的眼兒,所以便挑選了這件玉佩送給我……這種事,我早已習以為常,不過有些人就可憐了,成日窩在家裡頭,恐怕一輩子也碰不上呢!」

將玉佩拎的老高,鄔彤昂高下顎,目光傲視著正在沖洗葯壺的符彥卿,譏笑的口吻里,有若孩童的炫耀、也有著鄙夷的譏誚。

符彥卿瞅了那玉佩一眼,輕哼了聲:「俗氣!」

他可不是罵那塊玉佩俗氣,罵的是鄔彤幼稚的行為。他可是王老太夫人指名的專屬大夫,王老太夫人只要一受風寒、或是身子有了病痛,全都由他醫治的,每回王老太夫人的病痊癒後,她老人家就想送東西給他以表謝意,但每回都被他推辭了。

像她手中的那塊玉佩,可是他連推卻了三回,而未收受的饋禮,依他看,一定是王老太夫人覺得玉佩遲遲送不出去,臉上無光,正巧遇上她這個呆愣子,順手送給她罷了。

「求我的話,我就大方點將這塊玉佩送給你!」不知情的鄔彤,還兀自洋洋得意著呢!

「我可不敢,說不定這塊玉佩是王老太夫人替她的小孫女下的訂禮,你可得收好別丟了,要不,改日王家千金找不到人嫁,那可就糟糕了。」符彥卿柔言細語地損了她兩句。

「哼,酸葡萄心態。」鄔彤才不引以為意。「我是會娶,但娶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誇下海口後,鄔彤利落的翻身下馬,突然臉頰上一陣抽搐……

正要牽馬兒走的望塵,見小主子停格不動,遂關心地揚聲大問:「小姐,你沒事吧?」他正忙著和「雪奔」溝通,人善被馬欺,他早體驗到這種感覺。

小主子那幺兇惡,和她在一起,雪奔連噴氣都不敢就只會拿他這個善良的老百姓出氣,每回他牽它的時候,沒有一次會乖乖服從的。

側過頭去,鄔彤揚眉笑道:「沒事,我好得很。」為了證明自己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有,鄔彤唯一能做的,只有使出本性。「望塵,你也爭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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