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酒中豪傑

之江省,與廣陽省、天水省並稱,是共和國最為富庶的三大省份。由於之江省位於中部,又是大江東流入海之處,更是南北水陸交通的樞鈕,因此當共和國建立以後,大統製為加強之江的防禦,成立了一支水軍「之江戰隊」,是共和國三支水戰隊之一。

共和國的水軍,原本分為南北兩支戰隊,其中北戰隊以螺舟見長,南戰隊則以海船居多。但螺舟在大江中更能發揮作用,所以當之江戰隊組建起來後,就大力發展螺舟。加上三帥鄧滄瀾調駐之江,現在之江戰隊有大號戰船七艘,中號戰船二十六艘,螺舟十艘,可以同時在內河與外海作戰,在三個戰隊中後來居上,實力躍居第一。現在的之江省,全省人口一百餘萬,駐軍五萬,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可說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

之江太守蔣鼎新吃完最後一口下午茶,用桌上的一塊白色絲巾抹了抹嘴。作為資格最老的共和軍成員,他發跡卻算是比較晚了。在共和軍進入首都,分封三元帥、五上將、十七下將軍之時,他僅僅是一個吏部司的中層官吏,每天整理書、分派各種決策,有時甚至還要去各部檢查人員情況。不過,當大統制發現這個吏部司從事的報告條理特別清晰、分析頭頭是道時,認為這是個可造之才,蔣鼎新便開始在發跡道路上狂奔了。以後,便是數年一升,然後被任命為太守。雖然共和軍向來都是以「人人平等」為宗旨,南九北十十九個行省地位全都相等,但仍然有個約定俗成的看法,就是將諸省分為上中下三等,之江與廣陽、天水是僅有的三個上等省,這三省太守的地位無形中亦較其他諸省為高。成為這三省太守,其實就是不下於六部司司長的高官了。

為人至此,夫復何求。

蔣鼎新又抹了抹嘴,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笑意。與六部司司長這些駐守在首都、直接受大統制和國務卿節制的官員相比,太守的實權其實要高得多。雖然名義上之江太守比三帥鄧滄瀾地位還要低一些,可是蔣鼎新知道,自己的一項秘密職責就是彙報鄧帥的動向,所以實際上自己比鄧滄瀾更高才是。想來也沒錯,如果鄧滄瀾不是還有個大統制妹夫的特殊身份,自己完全可以名副其實地排到鄧滄瀾之上了。好在鄧滄瀾雖然身為第三元帥,為人卻低調謙和,和自己相處得不算壞,所以儘管有什麼聯合發布的公文,自己的名字總是排在鄧滄瀾之下,蔣鼎新也並沒有什麼不滿。

讓工友將點心盤子收了,蔣鼎新立起身,走到牆邊欣賞著剛收來的一幅《萬里江山圖》。這是有共和國第二大畫師之稱的潤軒先生的近作。蔣鼎新自認是個士人,當然也喜愛這些丹青繪畫,雖然在他心目中更屬意於第一畫師尉遲大缽的作品。不過他也知道出頭椽子先爛的道理,尉遲大缽的畫作實在太難得,掛他的畫未免太招人注目了,所以有潤軒之畫亦可滿意。何況,潤軒的畫多半是大幅山水,也比較適合掛在太守府里。

他正在看著,有個工友進來道:「太守。」

蔣鼎新轉過身,鼻子里哼了一下道:「什麼事?」

「有人求見。」

那工友遞過一個小包。蔣鼎新接過來,卻覺有點沉重。他打開來一看,卻見裡面是半塊金幣,連忙道:「快快有請!」

也許是蔣鼎新的態度有點特別,那工友不由一怔。平時不論是誰,即使是鄧帥夫婦前來拜訪,蔣鼎新也無非是「有請」二字。蔣鼎新見他不動,又哼了一聲道:「還不去!」

工友答應一聲,連忙出去了。不多時,一個人走了進來。蔣鼎新一見此人,連忙迎上去,行了一禮,低聲道:「南斗大人。」

南斗這人長了一副極其尋常的相貌,完全是路上擦肩而過的路人模樣,但蔣鼎新對他卻幾乎有點諂媚。其實按官職,之江太守和這個根本算不上官員的南斗是完全不可相提並論,但蔣鼎新知道眼前這個人的背後正是他視若神明的大統制。不算別的,就憑這一點,蔣太守的禮貌就完全不過分了。

南鬥倒也不失禮數,深深施了一禮,也小聲道:「蔣太守,您大概已接到羽書了。」

蔣鼎新道:「是,是,卑職昨日便已接到,因此馬上派人嚴查四門,東北兩門只進不出,只有西門可以放行,對過江船隻全都加倍注意。」

南斗微微搖了搖頭。看到他搖頭,蔣鼎新不覺心頭一沉,忖道: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這……這可不妙。他忙道:「我已與鄧元帥碰過頭,這幾日必須加以十二萬分的小心,因此已封了江。」

南斗道:「是,我也已看到,只是這樣還不夠。」

蔣鼎新更是惴惴,小心地道:「不知南斗大人的意思……」

「太守大人雖則下了封江令,卻只是有名無實。我此番渡江,便是乘了漁船過來的。」

蔣鼎新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大人,您不是乘戰船過江的?」

南斗冷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江邊有那麼多漁戶,雖然封江令一下,他們明著不敢過江,但暗地裡給他們許以重酬,鋌而走險的還是大有人在。蔣太守,您是太看得起您的命令了。」

蔣鼎新只覺手腳冰涼,他一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卑職該死,卑職該死。這些刁民,卑職一定將他們嚴辦。」

南斗看著眼前這個高官行著久已廢除的叩拜禮,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厭惡。他道:「蔣太守,現在補救,還不算太晚。你即刻與我過江去坐鎮東陽城,嚴加盤查,收繳所有船隻,下令片帆不得入水,違令者格殺勿論。」

蔣鼎新沒口子道:「是,是。」他頭上已儘是冷汗了。本來上面下令,下面執行,總是做有七分,說有十分,那是官場的慣例,但這一次顯然完全不同,大統制居然派了這個南斗親自前來監督。他越想越怕,只恨不得磕出點血來以示自己的悔過之心。

南斗看他磕了半日,這才道:「蔣太守,起來吧,現在應該還不算晚。」

蔣鼎新連忙道:「是,是。」他站起身來,又想起了什麼,小心地道:「南斗大人,那個送您渡江的漁夫……」

「不必操心,他已經餵了大江中的魚蝦,船也成了木片了。」

南斗冷冷地說著,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惶惑和惱怒。大統制果然是神機妙算,猜得到這些地方官吏往往應付了事,希望現在還來得及。他見蔣鼎新還不行動,冷哼了一聲道:「太守大人,您還不走嗎?」

蔣鼎新頭上又有汗水流下來,只是點頭哈腰地道:「是,是。」都顧不得整理衣服,急匆匆向碼頭走去。

碼頭上已停了一艘小號戰船。見太守前來,戰船上幾個軍官全都行了一禮。蔣鼎新看了一眼周圍,小聲道:「南斗大人,要不要通知一下鄧帥?」

「已得鄧帥將令,可以調度水軍,此事不用勞動他的親身大駕了。開船。」

南斗的聲音仍是平板得如一塊石頭,蔣鼎新卻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假如南斗說要借重鄧滄瀾的軍方勢力,他反倒更要擔驚受怕了,因為那就表明自己已不受大統制信任。現在南斗的口氣雖然不善,卻也在說明大統制仍把自己當成親信看待。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地執行,即使把東平和東陽兩城像過篦一樣過一遍,也在所不辭。只是,一想到之江省全省有一百餘萬人口,東平東陽兩城就有城民近四十萬,他又暗自嘆氣。

要在這四十餘萬人中撈出鄭國務卿來,實在不異於大海撈針。

駛入東陽城的港口時,港口守將還在不識時務地叫道:「什麼人?為何此時渡江?」蔣鼎新沒好氣地叫道:「是我,蔣鼎新。」

一聽得是太守過江,那守將也吃了一驚,當即迎上來請安。蔣鼎新口中接連發令,倒也井井有條。

不管怎麼說,蔣鼎新確是個能吏,大統制沒有看錯人。南斗在一邊暗自想著,從一邊有幾個人迎了上來。

「南斗大人。」

那是影忍北部星君和南部僅存的七殺。雖然兩部星君現在都由他指揮,不過南斗仍然更習慣指揮自己本部人馬,對北斗部則向來只是聊備一格。然而現在,卻只能倚重北斗部了。

沒想到鄭國務卿一家三口竟有這等能力!當他聽到了七殺的彙報後,不由一陣心悸。回想起來,當初鄭昭在國務卿府中,一派雍容大度的模樣,自己根本不曾想到他會有這等妖術。至於鄭司楚,雖然也已料到了甚有武勇,卻也沒想到竟然勇武如此,竟然能將南斗星君連殺四人。加上被發現已死在無想水閣的天機,現在南斗六星君只剩了七殺一人。在這等情形下,想要在路上攔截,實是下下策。與其將力量分散了去大海撈針地攔截,不如就放他們進東陽城,來個易進難出,然後再瓮中捉鱉。

南鬥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但隨即又有種憂傷襲來。身為影忍南斗部天官,他有時幾乎忘了自己也會有喜怒。對於南北部的星君,他的看法與大統制一般,用之當如刀劍,棄之亦當如刀劍,所以即使死完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是替換他人上來而已。只是,唯一的一個例外,便是北斗。

他們同是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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