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計出必絕

思然可汗也有一頂金帳,比定義可汗那頂著名的金帳更大,可容五百餘人,但金帳可汗這個名頭仍然落在定義可汗頭上,只因為定義可汗那頂乃是數百年前的天可汗、中原的大帝頒下。

如果能砍下定義可汗的頭顱,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頂著名的金帳拿來,即使小了點。這也是思然可汗一直以來的夢想,他同樣堅信這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變成現實。

此時的思然可汗正躺在寢帳里,身上蓋著中原絲被,真珠姬那晶瑩得有些透明的肉體偎依在他胸前,纖細的手摸著他的鬍子,時不時用牙齒輕輕地咬一下他的胸口。麻酥酥、癢絲絲的感覺,混合著從真珠姬檀口中噴出的雞舌香味,思然可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舒坦。他伸手一把攬住真珠姬,真珠姬也嬌笑一聲,大腿纏住了他的腰。思然可汗正待壓下去,卻聽得帳外有人低聲道:「大汗。」

真是不知趣!思然可汗早就關照過,誰也不準來打擾自己。他險些就要拔出刀來向外擲去。以他的臂力,這一刀定然會將帳外那人穿心而過,可手握到金絲刀柄時,還是鬆開了。

帳外那人,乃是他的台吉赫連突利。

台吉一官是仆固部特有,其實是中原「太師」一詞的音轉。太師是中原天可汗手下最大的官,仆固部把最重要的重臣命名為台吉,其實正是暗暗把自己擺在了天可汗同等的位置上。赫連突利是思然可汗的妹夫,也是他最信任的謀士,不要說現在真珠姬只是把兩條白嫩的大腿纏在自己腰上,就算現在合二為一了,只要赫連突利過來,也只能立刻分開。

因為赫連突利要報告的,定然是極為重要的事。

思然可汗將錦袍胡亂披了一下,扯了下絲被,蓋住真珠姬裸露在外的肉體,叫道:「進來。」

赫連突利垂首快步走了進來。儘管思然可汗身後有一個顯然什麼都沒穿的絕色美女,赫連突利卻如同什麼也沒看到一樣。他向思然可汗行了一禮,低聲道:「大汗,楚國有使臣前來。」

這個消息卻讓思然可汗臉上綻出一絲笑容,「他們來投降了?」

「回大汗,不是。」

思然可汗的臉上顯得僅硬了許多。他喝道:「那麼他們想要和我們動手?」

「回大汗,也不是。」赫連突利的臉仍然毫無神情,彷彿木頭刻出來的一般,「他們是來向真珠夫人奉送壽禮。」

聽到這個消息,思然可汗臉上登時露出霽色,便是身後的真珠姬也不覺從絲被下探出頭。可是赫連突利仍然平平說下去:「但使臣稟報,壽禮盡被阿昌部劫去。」

「什麼!」

思然可汗猛地從絲被中跳了起來。他身上只是披了一件錦袍,跳起來時衣帶散開了,正對著赫連突利,十分不雅,可是他卻絲毫不覺,怒喝道:「哈拉虎這渾蛋居然有這等膽子!與我點兵,將他捉來哈喇了!」赫連突利皺了皺眉。哈拉虎固然頗為不馴,但此人對思然可汗也一直極為忠實,很多思然可汗不便於做的事,讓哈拉虎去做卻順理成章。這一次多半是誤會,哈拉虎搶紅了眼,看到這麼多禮物就不問青紅皂白下手。僅僅因為一點誤會就把一個忠實部下殺掉,實屬不智。他道:「大汗,哈拉虎定然不知道那是給大汗的,只消派個使者前去向他討要,他定然會將東西交出來。」

思然可汗的氣也已經消了一些。赫連突利的話向來有理,他點了點頭道:「是。先款待那些楚國使臣吧,諒哈拉虎不敢私吞。」於是著赫連突利去安排打點,於翌日接見使臣。

楚國派來的使臣名叫司徒郁,西原土語十分熟練,在思然可汗面前也極其謙恭。此人能言善辯,思然可汗與他交談,大是歡悅,覺得楚國這番確有誠心,哈拉虎也太過冒失了,定要讓他好生向這些遭他驚嚇的使臣賠禮道歉。

正說得入港,有個侍從突然從帳下進來,道:「大汗,阿昌部的亦都赤來了。」

亦都赤是哈拉虎表弟,也是阿昌部的勇士,只是使臣剛派出,居然這麼快就來了,想必是哈拉虎發現誤劫了送給大汗的禮物,惶恐之下,馬上派表弟前來賠罪。思然可汗心緒大好,笑道:「讓他進來。」讓亦都赤給司徒郁賠個禮,然後對哈拉虎也籠絡一番,禮物分出一些送給他,這樣雙方都下得了台,哈拉虎這個忠實部下亦不至於離心。

他正想得好,從帳外搶進了一個人來,跌跌撞撞地衝到金帳里,跪下便放聲大哭道:「大汗!」

亦都赤渾身是血,頭髮也已散了。思然可汗沒想到他會是這等模樣,吃了一驚道:「亦都赤,怎麼回事?」

亦都赤哭道:「大汗,我家大王遭五德營突襲,部族盡都被滅!大汗,請你定要為阿昌部報仇啊!」

他剛哭了兩聲,眼角卻已瞟到了邊上坐著幾個中原人,正是白天搶劫時逃跑的那些商人。他呆了呆,心道:這些人也與大汗相識?難道他們先來哭訴過了?

還沒等他說什麼,司徒郁站了起來道:「大汗,正是此人搶的我們!」

思然可汗哼了一聲,喝道:「亦都赤,司徒先生的東西是你們搶的嗎?」

亦都赤聽思然可汗的話中大有不悅之意,心中更是忐忑,叫道:「大汗,當時我等並不知情。但這些人不是商人,是五德營的人啊!」

思然可汗又是冷哼一聲:「司徒先生當然是五德營的人。哈拉虎呢?他還活著沒有?」

阿昌部竟然遭到五德營突襲!這個消息讓思然可汗一時間也懵了。阿昌部是依附仆固部的小部落里勢力最強、也最忠實的一支,雖然知道哈拉虎搶了送給自己的禮物讓他很不滿,但阿昌部被襲滅卻讓他更加驚愕。

亦都赤哭道:「我家大王被五德營殺害,部落也大半遭屠,小人只帶了些殘部來此。大汗,請您一定要為阿昌部做主啊。」

思然可汗心裡一陣混亂,不由看了看一邊的赫連突利。赫連突利心知大汗定是要自己出面了,便出班道:「大汗,此事實屬突然,還是請亦都赤先將前因後果說明。」

司徒郁突然揚聲道:「大汗,此事小人卻知道一些情由,還是由小人說吧。」

赫連突利掃了司徒郁一眼。一瞬間,他的眼神極為凌厲,但還沒等他說什麼,思然可汗已道:「好吧。」

司徒郁道:「當時我等押送禮物前往大汗駐帳之地,本以為大汗威加西原,定然沿途平安無事。縱有誤會,只消加以說明那禮物是送給大汗的,定然無人敢加以留難。」

思然可汗點了點頭,道:「正是。」司徒郁的話聽起來很舒服,但也確是實情。這裡是思然可汗的勢力範圍,那些小部當然搶掠成性,但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搶思然可汗的東西。

司徒郁待思然可汗點完了頭,又朗聲道:「但我家大帥獻給大汗的禮物實在頗為貴重,不能有絲毫閃失,因此大帥要小人以人頭擔保。小人道路上艱險,萬一有變,縱然倚仗大汗天威亦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因此我家大帥便送了我一程。我等要經過阿昌部時,我家大帥知道阿昌部本是大汗忠實部屬,定然不會有事,而送禮以重兵押送,反倒讓大汗多心,因此當時大帥便與我等分手,讓我自行前來。」

思然可汗又點了點頭。司徒郁的話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他道:「那怎麼會出事的?」

「當時我等要過阿昌部了,是小人大意,手頭也沒有多餘人手先行通報,想來遇到了再說也來得及。誰知剛走了一程,就見這位將軍帶領上千部屬,突然疾馳來攻。當時這位將軍亦在當場,當時我曾大叫過幾句,你可曾聽到?」

司徒郁的西原話十分流利,亦都赤全都聽得清清楚楚。聽司徒郁說起照面時他曾喊過幾句,便道:「當時我聽得你們叫了幾聲『思然可汗』……」

司徒郁搶過話頭道:「正是。我生怕爾等誤會,因此先行說明,誰知爾等竟然絲毫不聽,揮刀殺來。此時我再無辦法,只能撥馬逃跑,是也不是?」

亦都赤暗暗叫苦。當時他確實聽得司徒郁叫了幾聲「思然可汗」,只是叫得驚惶之極,在他聽來只道是對方發現了鐵虎軍殺過來,正在叫著那是思然可汗的人馬。阿昌部雖然與仆固部是兩個部落,卻是同一族的,衣著一樣,更何況阿昌部本就依附於思然可汗,對方認為自己是思然可汗的人馬並沒有錯。他點了點頭,喝道:「只是……」

司徒郁又搶道:「我家大帥當時並未走遠,等我追上他稟報後,大帥極為驚恐。大汗在西原威武絕倫,我楚國來到西原,正是受大汗蔭蔽方能立下腳跟。這些禮物是為慶賀真珠夫人壽辰而聊表寸心,私心也想蒙大汗有所賞賜,讓我部眾能度過冬寒。其中有不少是大帥變賣私產得來。若是沒了,我楚國勢難在西原立足。因此大帥命我立刻先來向大汗說明,他率軍去將禮物討回。卻不知因何起了戰事,鬧到兵戎相見?」

亦都赤聽他說什麼五德營是來討要禮物的,一口血險些噴出來。當時變起突然,五德營一到就動手殺人放火,哪裡有什麼說明情由、討要禮物的事情。可就算否認,他當時正與哈拉虎在火堆邊吃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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