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誘之以利

西原的薛庭軒當然聽不到遙遠的霧雲城裡一個小小百夫長的心聲。此時的薛庭軒躲在自己書房裡,一邊喝著濃茶,一邊翻著一本書。

雖然一戰大獲全勝,但自身損傷也不小,而且安置千餘降兵的事也讓人焦頭爛額。五德營一共只有一萬多人,士兵兩千許,現在突然多了千餘降兵,十來個人里就是一張新面孔,萬一降兵作亂,那可不得了。好在司徒郁獻策,楚都城未婚少女和寡居的婦人都有不少,本來五德營並不廢止納妾,但在楚都城當真稱得上全民平等,大家都同枝連氣,少女自不肯為人妾室,而寡婦的前夫也許是現在對她有意之人的上司或朋友,她自己不願,哪有人敢強逼,何況未婚女子還多著。本來這些女子的婚姻之事大成問題,現在這一千餘降兵儘是年輕力壯的漢子,正好可以讓他們在此成家。一來使降兵不起二心,二來可以大增楚都城人口,實是一舉兩得之事。薛庭軒大為首肯,而楚都城的民眾因為這上千降兵都是語言相通、相貌一樣的同族,招他們為婿自然比招西原中同信法統的異族為婿要好得多,同樣大為支持。唯一不太支持的,大概只有楚都城的未婚男子了。因為以前楚都城男少女多,他們挑選妻子的餘地要大得多,這樣一來他們也成了被人挑選的對像。那些降兵雖然只是投降過來的,不少人卻相貌堂堂身材離大,條件比他們要好。這些年輕男子也曾聚眾向帥府請願,以不能對降兵如此優待為名要求修改這條決議,不過還沒等他們聚集半天,就被家裡人拖的拖打的打,全拉了回去。五德營鼓勵生育,這些未婚男子家裡幾乎人人都有姐妹,在他們父母看來,兒子娶媳婦雖然比以前稍難一點,卻仍不是問題,嫁女兒卻是最為頭痛的大事。想挑個上好的女婿,在楚都城比什麼都難。薛帥這條決議只不過稍解了點燃眉之急,這伙小兔崽子居然想攪黃了,真箇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除了這一點小小的波折,這條決議一致通過。雖然五德營平時的決議全是由全民投票決定的,但有史以來這一條大概是最一邊倒通過。薛庭軒是五德營大帥,楚都城裡地位高一些的人家嫁女,都希望他和陳忠這兩個威望最高的人能夠出席。薛庭軒開始卻不過情面,跑了五六家,結果被敬酒都敬得快要吐血,只能借口生病,在書房裡喝兩口茶醒醒酒意。

楚都城裡辦喜事的人接連不斷。即使那些降兵仍然有懷二心之人,但起碼有一半也心定了。然而薛庭軒知道,危機並沒有過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一招不慎,就會徹底崩潰。他身上擔負著的,不是一身的安危,而是這一萬多人的身家性命。

楚都城現在的存在十分微妙。名義上已經立國號為楚國,然而這個楚國沒有皇帝,只是大帥負責,而事實上卻是陳忠以一個人的威望支撐著。陳忠是過去那支威名赫赫的五德營最後的宿將,以他的餘威,在遙遠的西原也足以令遠人注目。只是陳忠年事已高,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儘快把陳忠的擔子接過來。這一戰固然使他的威信大大上升,可目前仍然遠遠不夠。

門外有人叩了兩下,司徒郁的聲音響了起來:「薛帥,有空嗎?」

薛庭軒抬起頭道:「司徒先生嗎?請進。」

司徒郁走了進來。他的臉也是紅通通的,大概剛喝過酒。看見司徒郁這副樣子,薛庭軒給他倒了杯茶,不由笑道:「司徒先生也逃席了?」

司徒郁接過茶來喝了口,道:「是啊。幸好苑先生酒量好,他去撐著,我可真撐不下去了。」

西原上的酒大多是馬奶酒。對於喝不慣的人,馬奶酒味道實在有點怪,喝多了更不好受。薛庭軒微笑著道:「陳老將軍呢?他應該沒事吧?」

司徒郁也笑了,「陳老將軍沒人敢灌他酒,所以和他一塊兒去的話,就是我和苑先生喝得最多。」

「坐一會兒吧。哈哈,反正過了這個月,辦喜事的人就該少了。」

楚都城雖然是帝國的最後殘餘,但在這裡完全沒有帝國那種森嚴的地位之差。對於楚都城的人民來說,大帥以降,所有人都與他們一般,是在異域打出一片天地的同伴,而這也是楚都城在這裡一直屹立不倒的根本。得民心者得天下,這話很早就有了,現在五德營要得天下當然還無從談起,但楚都城卻的確堅如磐石。為楚都城共存亡,幾乎是所有楚都城居民的信念。

如果這不是一個小城,而是一個國家,或都只像阿史那部那樣擁眾三十萬,也足以縱橫天下了吧。不過,現在離縱橫西原的目標已然不遠了。

薛庭軒喝了口茶,道:「四部的事如何了?」

此番大破共和國遠征軍,四部出力不小。四部與楚都城雖是異族,但同是信奉法統的,這也讓四部對楚都城有種天生的好感。不過西原宗教很多,許多部落並不信奉法統,要爭取那些部落的支持,才能真正在西原立下腳來。

司徒郁道:「四部已安定下來了。回報之人說,我們派出的農耕指導很得他們歡迎,如果明年能得到豐收,四部就更會死心塌地地跟隨我們。」

帝國軍隊有一項行之有效的措施,就是屯田。駐守部隊在當地開荒種地,自行解決糧秣,因此五德營里也有不少經驗豐富的農人。西原部落大多游牧為生,但游牧太靠不住,一旦遭受天災,牛羊倒斃,剩下的就只能去搶掠了。如果農耕有成績,四部率先可以成為定居部落,也就與五德營行成一個切實有效的攻守同盟。這是司徒郁早就提出來的,本來就已開展,現在大勝之後得到了喘息之機,幫助四部轉向農耕也就真正開展起來了。薛庭軒點了點頭,道:「很好。」

「朱先生有什麼消息嗎?」

朱先生是潛伏在共和國里的耳目。這雖是一招閑棋,但在上一次正是朱先生及時通報了共和國將要突襲的消息,立下了第一件大功。共和國吃了這個敗仗,但根本未損,肯定還會有第二次行動,因此朱先生的任務也將會十分吃重。薛庭軒的面色沉了下來,道:「你看看吧,剛收到的羽書。」

他從桌上拿起一張帛書來。司徒郁拿過來剛看了一眼,也動容道:「共和叛賊已經發現了?」

薛庭軒點了點頭,「是啊。雖然朱先生現在沒事,但他的處境定然更加艱難,近期已不能再與我們聯繫了。共和叛賊雖然無信無義,卻是個不可小看的對手,他們吃了這個大虧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司徒郁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好在朱先生足智多謀,應該能夠自保。好在叛賊仍有行動,我們早就料到了。」

「你覺得,他們下一波攻勢會在何時發起?」

司徒郁淡淡笑了笑道:「依下官淺見,叛賊雖然竊據國器,但這一敗已讓前線積攢的輜重損失殆盡,想再發動一場攻勢,至少也要準備大半年。」

薛庭軒點了點頭道:「是啊。他們很有可能會在今年夏末秋初發動攻擊,那時我們秋糧尚未收割,正值青黃不接,此時發動,事半功倍。」說到這裡,他用手指輕叩了一下桌案,又道,只是這一次,恐怕他們會與思然可汗聯合了。

司徒郁忽地站了起來,道:「薛帥,下官也在一直想這個問題。依下官所見,不妨先下手為強,與思然可汗取得聯繫。」

阿史那部的定義可汗已與五德營結成同盟,仆固部的思然可汗本來就是阿史那部世仇,多半就會倒向共和軍。雖然阿史那缽古那老狐狸以婚姻之事拉攏,想藉機利用五德營,不過婚姻的履行之日尚遠,現如今阿史那部與五德營的結盟乃是密約,思然可汗未必知道。薛庭軒怔了怔,淡淡道:「這確是一條未雨綢繆的好計,只是能說服思然可汗嗎?」

司徒郁笑了笑,「下官不才,願擔當此任。也不必要求思然可汗與我們結成攻守同盟,只消他能對共和軍產生懷疑,那就足以打破叛賊兩面夾攻的計畫。」

薛庭軒看了看司徒郁,有些猶豫地道:「是嗎?司徒先生,你有什麼計畫?」

「下官已查探過,思然可汗這人甚是兇悍,但此人自命情種,寵愛一個名叫真珠姬的寵妾。真珠姬生日就要到了,如果能搭上真珠姬這條線,給思然可汗吹吹枕頭風,當有效用。」

薛庭軒搖了搖頭道:「思然可汗也不是個軟耳朵,縱然寵愛姬妾,但這些事關部族的大事他是不會聽的。何況他縱然不知我們已與阿史那部結盟,風聲總聽得到一些,更不會輕信。」

司徒郁卻又笑了起來,「薛帥,要他相信我們自然很難。但我們只要他不相信叛賊,那就容易得多了。」

薛庭軒雙眉一揚,道:「司徒先生有什麼具體計畫?」

「當今西原,阿史那部、仆固部與我們鼎足而三,任何一方倒下便打破了這個平衡。思然可汗一直擔心我們會對他下手,現在五德營新得大勝,他一定更加擔心。一旦讓他知道,我們已有借小勝向共和軍乞降之心,他就會感到害怕。」

薛庭軒的眼裡亮了起來,「你是說……」

司徒郁點了點頭,「共和叛賊對我們窮追不捨,在旁人看來總有些想不通,思然可汗自不例外。只消先造出風聲,說共和軍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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