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朱妘番外

我尋著琴聲慢慢向樹林深處走去,果然在被重重樹木掩蔽著的小亭里發現了他。

我拈著腰間的叮噹玉佩,提起湖水綠的裙擺,踮起腳悄悄地來到他的身旁。

他低頭彈琴是那樣的專註,甚至我到他身後也不知,我咬了咬唇,想出了一個鬼主意,伸出雙手,輕輕地覆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首《鳳求凰》戛然而止。

「妘兒,妘兒……」他溫柔地呼喚我。

我吃驚地鬆開手,來到他面前,問:「你怎麼知道是我?」

他點了點我的額頭,輕責道:「除了你還會有誰?」

想想也是哦,我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為了緩解尷尬還順便拿手打了打頭。

他捉住了我的手,忙說:「別打了,再打就更笨了。」

我白了他一眼,拿不服氣的眼神看他,「用不用本宮給你露一手?」他故意詫異地看著我。

我將他頂開,穩穩噹噹地坐在琴前,擼下手腕上的幾隻金玉鐲子放在旁邊,抬高手臂擺出最高雅的姿勢,彈奏起來。

是《鳳求凰》,我最喜愛的曲子,我唯一可以彈奏很好的曲子。

我們因這首曲子相識,也因這首曲子相愛,我只為他而彈奏。

一曲終了,而這首曲子的餘韻卻一直觸動著我的心弦,讓我感傷感慨,我抬頭動情地看向他。他靠近我,將我拉入懷中,低頭尋向我的唇。

那個夏日是那樣的耀眼,周圍嗆人的花香甚至讓我有些眩暈,我只能緊緊地環住他,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顓明,顓明……」

進宮當皇后並不是我所願的。

當我在玩玩偶時,爹爹用嚴肅的表情告訴我,我將被選為大胤皇后,那時我尚不懂得當皇后的榮耀,更何況其中的艱辛與無奈。

我的第一反應是與爹爹分開的不安,我跟爹爹說:「爹爹,女兒不想當什麼皇后,更不想跟您分開。」

沒想到爹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這件事已經回絕不了了,皇太后指明要你。皇太后恐怕是要重用爹了,所以才巴結討好咱們家。否則就是不識抬舉啊。」

與我的迷茫悲傷相比,周圍的侍婢好像對此興奮不已,接連幾天都嘰嘰喳喳地說沒想到我以後就可以在宮中生活了。

「進宮就那麼好嗎?」我問她們。

「小姐,您不願意進宮嗎?」侍婢們十分不解地說。

「也不是,可是我更想和爹爹在一起。」我傷感地說。

「傻小姐,您一個姑娘家早晚都是要離開老爺嫁人的。現在您嫁的可是一國之君,這是多麼榮耀的事,以後在宮中就是使奴喚婢、應有盡有的啊。」

聽她們這麼說我才稍稍開心了點,不過還是很不安地說:「可是我還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樣子?他能陪我玩嗎?」此時侍婢們面面相覷,一臉的苦笑。

一個月後迎親的隊伍到來,我將要離開這個我生活十多年的府邸,還有我相依為命的爹爹,我止不住哭了起來。

我拉著爹爹的袖袍,怎麼也不願意放開。爹爹已是紅了眼圈,低頭說:「爹對不住你……」

我哭得越發厲害了,周圍的人都慌張起來,忙勸道:「皇后娘娘您別哭……您千萬別哭呀。」到最後甚至爹爹都有些惶恐地勸我說:「妘兒,你不要哭了。」

那時彷彿我的哭是多大罪過一般,我想我要離開家去那陌生的地方,難道我連哭一哭都不可以么?

後來直到在宮中生活以後,我才了解宮中人是沒有哭的權利的,如果說可以表現出什麼情緒的話,那就是笑,只有笑。甚至只是一個笑都會招來禍害,最好的就是做到皇太后那樣,冷淡麻木,沒有表情。

皇帝與皇后的婚禮自然隆重盛大無比,雖然之前已經在家訓練了兩個多月,但當一套禮節完成後我依舊筋疲力盡。然後我被引到鳳儀宮,被告知這就是皇后在後宮的居所。

其實第一天進宮更多的是一種新奇的感覺,我看著宮殿里的林林總總,左摸摸右碰碰,不住好奇地打量。等玩得夠了,念家的情緒又開始涌了上來,我突然想起自己隨身帶進來的包袱。

那包袱里都是我珍愛的東西,我想帶的東西本不止這些,只是迎我入宮的侍從告誡我宮中什麼都有,不允許私自帶宮外的東西,後來還是塞了些好處才得以帶了一個包袱進來,許多一直服侍我的丫鬟更是要從此分離,只有奶娘和兩位貼身的隨我入了宮。

那個傳說中的皇帝為什麼還沒來……我實在無聊,就擺弄起玩偶來驅趕睡意。

這時就聽見外面有人扯著嗓子尖叫道:「皇上駕到——」那個聲音聽起來怪怪的,我從未聽過那麼尖銳的聲音。

我正為那尖叫聲納悶著,就見一名與我一樣穿著喜紅色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

我看見他衣服上有金線綉著的龍,心想他肯定就是皇帝了。我有些緊張,慌忙按照教習姑姑教導過的參拜禮向他跪拜。

「起來吧。」他的語氣不冷不熱。

我站起身來,與這個陌生人相處讓我有些尷尬,但是想到這個人就是我的夫君時,我還是抬起頭向他微微一笑,有些討好的意思。

沒想到他臉色一變,指著我旁邊的東西問:「那個是什麼?」

「啊?這個,這是臣妾剛才用來打發時間的。」

他開始上下打量我,神色複雜,然後自嘲似的笑了一聲,便什麼也不說轉身離去!

鳳儀宮的宮娥一片緊張,驚慌地隨著問:「皇上,皇上,您這是……」

我穿著奢華的紅色綉鳳婚袍,頭頂著沉沉欲墜的金黃色鳳冠,拿著我的玩偶傻愣愣地站在那裡,我做錯了什麼嗎?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為什麼奶娘被皇太后叫了過去,我只有坐在梳妝台前讓一名叫靜兒的宮娥梳理頭髮,按照規矩,一會兒就要過去爾玉宮拜見太后的。

這時奶娘終是回來了,還跟進來幾名陌生的宮人,神色很是嚴肅。

只聽見一個為首的宮人對我行禮道:「奴婢們是奉了皇太后的旨意,皇后娘娘還請不要怪罪。」然後就不管不顧地在屋子裡翻找起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嚇到了,傻愣愣地看著,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

很快,她們便從桌子上以及我隨身帶的包袱里搜出幾隻玩偶來,就對我說:「皇后娘娘,這些玩偶奴婢們就先收走了。」

我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拉住她們說:「你們別走,為什麼要拿走我,本宮的玩偶?」

她們有些冷淡地回答:「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奴婢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還欲爭執,就被奶娘拉到一旁勸道:「皇后娘娘,算了……這些東西您也不適合玩了,就讓這些姑姑們收走吧。」看著奶娘的神情,我突然明白奶娘剛才一定是被皇太后責備了。

這一切來得都是那麼莫名其妙,不是嗎?首先是皇上無名的冷淡,接著是皇太后莫名地把我的玩偶收走,態度是那樣的強橫。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奶娘惶恐地勸我:「小姐哭不得,哭不得啊,這讓皇太后知道可如何是好?」

「為什麼皇太后要把我的玩偶收走?」

奶娘嘆了一口氣說:「皇太后聽說您在新婚之夜還擺弄玩偶十分氣惱。」

「這有什麼奇怪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都玩這個嗎?」

「可是您是皇后啊,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現在入了宮,宮裡面的規矩更要遵守,小姐您忘了大人當初囑咐您的話了嗎?」

我使勁搖頭,「我不想當皇后了,我想回家,和爹爹在一起……奶娘你出去準備轎子,我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奶娘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姐您怎麼就不明白呢,您已經是皇后了,怎麼可能說走就走呢?這皇宮就是您以後要待一輩子的地方。小姐,如果您一直這麼任性,會牽連大人的……」

提起爹爹,我的心一緊,漸漸地止了哭聲,但還抑制不住地抽泣著。

「小姐您一會兒去拜見皇太后,您可千萬不能哭,更不能為剛才的事情露出半點不滿,您聽見了嗎?要記住啊,千萬千萬,奴婢的命死不足惜,即便是為了大人,您也不能出半點差錯啊。」奶娘神色緊張地一再叮囑我。

奶娘的話使我生出了幾分懼怕,覺得皇太后是一個極其嚴厲的人,那便是我對皇太后最初的印象。

在宮中這幾年,我接觸最多的並不是我的夫君皇帝,而是後宮的女主人皇太后。

雖然她長得很美麗,雖然她真的如外面傳說的那樣是大胤的第一貴婦,但是我依然不敢親近她。她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樂,她的舉止總是那樣優雅,可是我卻覺得她很無趣很可悲。

有一日,她問我是否會彈琴作賦,當我說不會時,她似乎有些詫異。難道不會彈琴作賦就是很丟人的事嗎?

她們會彈琴,會作賦,卻並不代表具有高尚的情操,相反,她們是多麼的冷漠與刻薄啊。

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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