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種態度 愛情味覺

淺淺的不安就糾葛上來,對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說的那席話,有些後悔,愛情這東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

和江子安相識,是幾年前,在波士頓一家便利店門口的留言板上,所有便利店門口的留言板上都壓滿了內容徑異的便條,尋走失的寵物、租房、徵婚甚至尋求性夥伴,無奇不有地方便顧客。

江子安因租的公寓有點大,經濟負重感而尋求合租人。恰巧伊昔住膩了學生公寓,看到了江子安的便條,大家同是學醫的,又同是來自國內,話也好說,周末,江子安把她簡單的行李掄在肩上,不言不語地扛了過去,伊昔對這個修長得有些消瘦的男子,滋生了好感。

孤男寡女加上異國他鄉,愛情說來也容易,十幾天後,兩張床中的一張,便賦閑了,再過一陣,床被掀了,變成了書房。

轉瞬三年,所修專業剩了尾巴,話題多糾纏在回與不回上,其實,留下也很簡單,江子安不願,末了說:伊昔,我回國,你呢?

語氣肯定,沒絲毫商榷的餘地。

伊昔微微遲疑說:那——我也回吧。她抽屜塞了幾家美國醫院的邀請書,聽早先回國的同學說,海歸博士待遇亦不錯,何況國內還有江子安,想不回都沒得借口可依。

於是,選中了兩人都喜歡的A市,依山傍海的環境,氣候溫和宜人,忙著與A市的醫院聯繫,一切都順利得讓人有種失去鬥志的感覺。

醫院是A市一流的,為招攬海歸人才,伊昔和江子安進院的待遇是在海濱社區各得一套百多平的公寓樓,社區環境仿照歐陸風格,綠化以及人文設施都相當不錯,不比美國差。

在新房的第一個晚上,伊昔抱著枕頭哏哏笑:你睡哪邊?

問得江子安愣了一下,幾年了,習慣不問夜晚的去向。

伊昔跳過來,勾住他的脖子:親愛,我們去註冊結婚吧。

江子安醒過神來說:好啊,我們先拜訪一下雙方父母,然後結婚。

三年,關於愛這個字眼很少說,睡一張床,從一隻盤子里掏東西吃,彷彿結局都已順理成章地等在哪裡,不需語言輔助驗證什麼。

伊昔與江子安的房子,在比鄰的兩棟樓,隔窗相望,累了的夜晚,回各自的房子,兩相不擾,光陰平緩如水,偶爾的早晨,伊昔張眼,瞅著一半空床,會有淺淺的寂寥浮上心頭,遂披著睡衣跑到陽台上,便會看見晨曦里的江子安,表情淡定,態度冷凝,只在望見她的瞬間,緊抿的嘴角掛上一絲笑意。

伊昔忽然有了戀愛的感覺,在美國同居的三年,想來想去,怎的就像了無有愛情過程一步闖進了婚姻,細想起來,有微微的失落在心頭墜著。

伊昔寧肯喜歡現在的感覺,好似把落下的戀愛過程,重新補過,一絲絲的甜蜜在心間擁擠而過。

雙方父母都拜會過了,在彼此父母眼裡,男女學歷相當比翼,都是最佳人選,所缺失的不過一張婚紙而已,伊昔淡定得很,她是個感性的女子,篤定能否相愛白頭與那張菲薄的婚紙沒太大關係。

兩人皆是主治醫師,平時忙成奔命的兔子,好容易逮著周末,膩在床上,祈禱不會有急診把這難得的清閑給攪了局。餓了,從冰箱里拽點半成品食品,胡亂燒一下打發肚子。

江子安邊嚼冷麵包邊說:伊昔,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沒意思?見伊昔愣了一下,他又解嘲地笑:醫生的生活就像醫療器械,沒權利享受安逸的人間煙火。

伊昔知他不是譴責自己,在手術台和病區之間穿梭一天,人疲塌得像被抽掉了筋骨,回家後直奔卧室的床,享受愜意的生活,好象是別人的事。

兩人怔怔對望,無奈滿目。

只有對男友不甚放心的女子才會一次次跑到男友的工作場所,剖白點講,愛得患得患失的女子是缺乏自信的。

伊昔是自信的,所以,不去江子安的病區。

那天去,是因出奇的閑適,加上中午的陽光太好,穿窗而過地打在臉上,讓伊昔莫名地就想起一些溫暖的碎片。

伊昔洗了一把臉,在唇上抹了點唇彩,穿過長長的走廊,下樓上樓,想給江子安一個驚喜。

悄悄進去,江子安正在看一份CT報告,目光專註得冷靜逼人,伊昔不想打擾他,抬眼四處看,就看見了青春安好的護士萬歌,在窗前一隅陽光里,肌膚細膩,唇是豐盈的桃紅,水盈盈的眼眸正出神入化地定在某處,循著她的視線,伊昔再次看到了江子安的臉,冷靜剛毅得迷人。

伊昔竊笑一下,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愛情定律,醫院的愛情定律是護士愛醫生。

一旦愛了,女子的眼神是會說話的,令旁觀者一目了然。

伊昔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女子,誰都有愛別人的權利,不同的是受愛者怎樣回應這種感覺。

伊昔含了靜靜的笑,並不言語,三人目光呈曲折直線,直到江子安移開目光,雙手抵在額角揉了幾下,萬歌的目光燙著樣躲開,伊昔輕聲叫了子安。

萬歌別過臉,看著伊昔,眼裡有藏也藏不住的愕然以及尷尬,然後,埋面低首匆匆出去了。

伊昔說:出去走走吧。

兩人上了露台,依著欄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伊昔調笑著說:你們病區的小護士很漂亮啊。

江子安挑了挑眼皮,漫不經心說:是嗎?

喏,有沒有小護士偷偷暗戀你啊?說著,伊昔依到他臂上,剛才看的一幕令她有那麼一點興奮,就似自己佔據的男子是一株良木,而自己便是站在枝頭的鳳凰,終見有不是對手的鳥兒紛沓而至。

江子安笑:我還沒發現,不如你經常過來視察,替我觀察哪個護士對我有興趣,讓我的花心也省些力氣。

伊昔哏哏笑:臭美吧你,剛才我看有個小護士看你都看直眼了呢。說真的,伊昔壓根不曾把萬歌當做了愛情對手,除了青春瀲灧,不過護校畢業的小女子,怎抵得過自己這留美醫學博士?無論做什麼,只有棋逢對手才會有繼續下去的興趣,在愛情上同樣如此,萬歌,無論是做情敵還是情人,自己和江子安都不會有棋逢對手的感覺。

在伊昔看來,如把自己和江子安的愛情比做花園,萬歌不過是在飄落的途中飛過的落葉而已,註定不會成為園中花朵。

江子安頓了頓,嚴肅說:不要拿別人開玩笑,傳出去,會傷害人家的。

心疼了吧?

江子安急,伊昔笑著逃開了,回病區的路上,又遇到了萬歌,她怯怯地掃了自己一眼,又低頭飛快走開,莫名的,伊昔的心忽閃了一下,整個下午,回味著萬歌的眼神,淺淺的不安就糾葛上來,對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說的那席話,有些後悔,愛情這東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

在江子安面前,伊昔再沒提萬歌,提多了,反成了暗示,這個道理,伊昔多少還是明白一些的。

只是,中午常打內線電話約江子安去餐廳吃飯,忙起來的江子安未必能來,電話到了,心也就到了,是一種感覺上的溫暖。

伊昔漸漸發現,江子安對醫院餐廳的飯菜開始有了淺淺的鄙薄,周末,伊昔從冰箱里拖出半成品食品,端上餐桌,他雖不說什麼,面上卻有深深的倦殆,以前,他能把冷麵包嚼出非常誘人的狀態。

伊昔狠下心去書店買回一批菜譜照單操練,練到最後,只好喪氣地一扔鏟子,對抱臂在廚房門口的江子安說:這輩子,我和廚神無約。

江子安淺淡地笑笑,說:又不是湊合了一天了。

話外有話的樣子。

伊昔嘆氣:等改天請位會燒菜的家政工人吧。

江子安已在看電視,態度曖昧得不置可否。

周末,伊昔是值班醫生,病人很少,百無聊賴熬到中午,知道江子安在加班研究一個疑難病理,便去找他,舉手推門未落,就聽裡面笑語生動,有江子安的聲音:怎麼燒得這麼好吃?當心把我喂成胖子我找你算帳啊。

你若喜歡,我天天給你燒。是萬歌,聲線低低若嬰的羞怯。

裡面沉默了小小的片刻,靜得有些尷尬。

伊昔舉著手,許久不能落下,江子安變得挑食了,原是因為如此,門縫隙里,撲鼻的糖醋鯉魚香,裊裊鑽出,一路殺抵伊昔的心裡,喉嚨有些疼,趁淚跑出來,忙忙轉身,逃了。

下班後,伊昔去超市買了鯉魚,照著菜譜,在廚房燒得聲淚俱下,一條完整的魚已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江子安回來,看著桌上的魚,裂嘴笑了一下。

伊昔倒了兩杯酒,不動聲色說:我會越燒越好的。

江子安抿了口酒:算了吧,我們還是去飯店吃比較省力氣。

去飯店吃胖了,你找誰算帳?

江子安愣了,看著她,酒杯擎在手裡,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地尷尬著,伊昔別了一下臉:萬歌特意為你燒了那麼多美味,除了愛情,你拿什麼回報她的情意?

酒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江子安拎起外套,走了,燒壞的魚支離破碎在盤子里,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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