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涉政

時間過得飛快,九珍已經滿一周歲了。

宮中舉行了盛大的抓周儀式,眾皇室宗親也遙遙派人送來了各種抓周禮物,只見九珍穿著喜紅色的碎花紋童裳,眼睛骨碌的轉著,顯然被眼前的琳琅滿目看花了眼,最後只見她慢慢的爬起身越過了華美的刺繡、翠綠的玉如意,伸手抓住了一架做工精緻的小琴,徑自抱在懷中把玩起來。

她擺弄時手鐲無意中碰到琴弦,於是便發出了一聲悅耳的聲響,九珍先是一愣,然後又通曉似的胡亂撞了撞,琴便又隨之發出聲音,她咯咯地笑起來,很是怡然自得的樣子。

皇上撫掌大笑說:「好!好!看來朕的皇女日後擅長音律。」

我也隨之笑了笑,心中卻是複雜的滋味。

那張琴,是十二皇子送過來的。

事後善善看著在一旁抱著木琴不肯放手的九珍嘆道:「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父女呢……奴婢想這一年裡端豫親王為了小帝姬都不敢擅自表露什麼,但他內心一定在殷切地惦念著小帝姬吧……」

我聽了默然,卻把九珍連帶著小琴抱入懷中。

九珍抬頭看我,咿咿呀呀的似乎想要和我說話。

九珍的眼睛水靈靈的,眸子漆黑明亮,透過她的眼睛讓人聯想起有百合花盛開的黑夜,那樣的清澈寧謐。

她長得不像我,而像她的父親呢。

也幸好十二皇子與皇上相像,又因為有花濺淚一事作掩飾,所以倒也沒有引起多少疑心。

九珍日見一日的長大,逐漸會說話了,會走了,會跑了,我看著她,感到無比的歡喜和欣慰。

然而皇上卻日益的衰老了。

那天他從我身上滾落下來,手無足措的像個犯錯的孩子。

我靠進他的懷中,伸出手抱住他,輕聲地寬慰說:「這有什麼呢……」

是的,這有什麼呢……我也如是對自己說,心中卻莫名其妙的閃過一絲哀傷。

此後,皇上對我愈加寵愛起來,幾乎是無一不準,既像是愧疚心虛的補償又像是一種被抓到把柄般的討好。

皇上漸漸的體力不支,眼睛也花了起來,判閱一份奏摺常常需要花費很長時間。

因為小雅齋離勤政殿很近,我常常在事先探問好了去看望他。

那天我去時正看見皇上靠在龍椅上,半閉著眼睛,重重嘆了一口氣,神情間滿是疲憊。

我瞄了一眼御案上堆高的一疊奏章,然後輕聲走到他面前,皇上聽到聲響緩緩睜開了眼睛。

「臣妾吵醒君上了么?」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問。

皇上搖了搖頭,「沒有,朕本就打算躺著緩一口氣。」然後他問我:「不知愛妃到這兒來有什麼事?」

我笑了笑回答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怕君上太過勞累,所以特地泡了一杯安神醒腦的茶給您送過來。」

然後轉身從莵絲端著的盤中拿出還微微冒著熱氣的茶盞遞給皇上。

皇上接過去,放在鼻前聞了聞贊道:「好一股清香。」然後舉在唇邊品了一口,又是一贊,之後又悉盡喝完。

我緊緊地盯著皇上喝的每一口,當他喝完後心也隨之落了下去。我繞到龍椅後面,伸出纖纖素手輕輕地為皇上按壓太陽穴。

皇上半眯上眼,過了一會兒舒服地嘆了口氣,贊道:「朕果然感覺全身舒暢多了,剛才的困頓也全消逝,愛妃你剛才的茶果然有效。」

我微微地笑了,柔聲說:「君上身體舒坦了就好。」

皇上伸出手拉住我的,真誠說:「愛妃你對朕真好。」

他的話讓我在心中泛起小小的漣漪,但很快我就迫使它歸復於平靜,我淡淡地說:「這是臣妾應當做的。」

這是臣妾應當做的……然而這在皇上聽來是一個意思,從我口中說來卻又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我哄完九珍入睡,又叫楚姿撥亮了燈芯,自己則展開後宮這個月的花銷用度帳薄翻看起來。

門外傳來了太監通報的聲音,我慌忙起身接駕,然後就見一身玄青晚服的皇上邁了進來。

皇上扶我起來然後攜我入座,待坐定環視四周,問道:「九珍呢?」

我回答說:「她呀白天都鬧騰著不睡覺,所以晚上就早早的哄她睡了。」然後我抬頭問皇上,「倒是君上現在來是已經處理完政事了嗎?」

皇上這才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我說:「你那個安神醒腦茶還有么?以前經常喝感覺精神爍爍的,今天一不喝反而感覺不自在了。」

我淡淡地笑了,應道:「有是有,只是不多,否則也早譴人給君上送去了。」然後起身親自去給皇上泡茶。

皇上說:「好茶也需配上好的藝道,朕喜歡愛妃泡的茶,跑一趟也是值得了。」

待茶涼些了,我轉身遞給皇上,然後看著他喝茶逗趣道:「原來君上來這兒是討茶的,不是來看臣妾的。」

皇上附和著笑了笑,然後問我:「你怎麼還沒睡?照看孩子一天了,晚上該好好休養才是。」

我低眉說道:「君上勞累一天都尚且未睡,臣妾怎麼敢睡?臣妾見勤政殿還亮著燈火,心想自己雖然無法為皇上分憂,但至少也可以點著一盞燈火陪伴皇上……」

皇上聽了動容,但依然勸我早些休息,而我終是待勤政殿熄了燈方才就寢。

之後皇上每晚總會過來討一杯茶喝,而我也每每會固執等著勤政殿熄了燈火再去入睡,加上小雅齋與勤政殿也不過幾步之遙,皇上終覺得荒謬,最後索性將御案搬到小雅齋來,每晚在小雅齋批閱奏章,我則在一旁貼心服侍,待處理完一天的政務皇上也就直接宿於小雅齋了。

期間,我對皇上所要處理的政事不聞不問,甚至有幾次皇上親口問到我我也以「後宮不干預政事」回絕了。

然而暗中我卻讓右宰相緊鑼密鼓的準備彈劾左宰相的證據,終於有一天在我的授意下右宰相一夥在朝黨之上抖亮出左宰相結黨營私的種種罪證,事實確鑿,皇上也早已暗中準備,於是左宰相被削職打入死牢,他的黨羽也一併獲罪,或入獄或流放或貶職。

朝中大臣皆有些驚恐不安,人人自危,然而右宰相卻一臉喜色。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品了一口茶,淡淡地說:「李大人,恐怕這屆的左宰相的人選不是你啊。」

右宰相一驚,低聲問我:「皇后娘娘何以知道?」

我笑了笑,說:「李大人可是忘了皇上為什麼拿了左宰相?是結黨營私。所以他也不會提了你,那無異於再次引狼入室。」

右宰相神色變了變,問道:「那麼皇上會把誰……」

「試問這朝中三品以上大臣誰是中立,誰最默默無聞,誰不參加黨羽之爭,那麼本宮想就是他了。」

右宰相沉思,然後頓悟說:「皇后娘娘說的是中書令高遠高大人?」然後又有些痛心疾首地說:「沒想到最後是便宜了他。」

我則說:「其實李大人也不必如此頹然。不是還有本宮在么?你幫本宮,本宮也定不會虧待你,當然日後還有你的孫兒。」

右宰相緩和了表情,回道:「其實老臣也沒了幾年活頭,倒也無甚要緊,只是盼望著能庇及老臣的孫兒。若是皇后娘娘日後能厚待迫兒,那老臣就感激不盡了,定當效犬馬之勞。」

我點了點頭,說:「那是當然。」

待右宰相走後,我從袖中抽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紅色賀書,交給善善吩咐道:「把這個交給中書令高大人,就說本宮提前祝他榮升左宰相了。」末了,我又加了一句,「當然,本宮還要誇讚他這個不動聲色做得好。」

善善仔細的收到懷中,然後感嘆說:「恐怕右宰相萬萬想不到中書令大人也是小小姐這邊的人呢。」

我微微地笑了,說:「當然不能讓他知道,否則這齣戲就演不成了。有明有暗,這才無論怎樣算都是我最後坐收漁人之利。」

皇上的眼花越發嚴重了,常常看奏摺看得眼睛酸痛,最後索性叫身邊的內侍念讀出來,再由他來執筆批註。

可是那內侍並不識得多少字,結結巴巴的,話念得也不通順,常常讓皇上忍俊不禁。

那天下午我去看望皇上時,就聽見皇上在屋裡大笑著,我走進去好奇地問:「皇上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然後我看到那內侍一臉苦相對皇上賠笑著說:「皇上您就饒了奴才吧,奴才也沒念過幾天書,這些大臣又寫得文縐縐的……」然後他看到我,突然得到救贖似的,提議說:「皇上不若讓皇后娘娘來念吧,皇后娘娘熟讀詩書,念起來自然也比奴才好……」

我還沒聽完就沉下了臉,呵斥道:「大膽!」

那內侍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撲通跪下,臉色蒼白連連磕頭求饒。

皇上看著他,又看看我,想了想然後說:「其實也不是不可。」

我露出驚詫的神色,提醒道:「可是自古后妃不可……」

皇上拉著我的手到他身邊,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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