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大膽!

我不理睬她的話,卻走到她面前將她頭上嬌艷綻放的石榴花簪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賤婦,誰准你如此放肆叫本宮名諱!」

她震驚地看著我,眼淚隨之簌簌而下。

我定定地看著她,想著以前的情分,一種被背叛的羞憤翻卷而來,我冷酷地說:「給你你不要,偏偏要與本宮搶……」

然後不顧重重的腰身,將那石榴花狠狠地碾在花屐之下,漸漸有艷紅色的汁液流淌出來……

「背叛本宮的人……」我內心帶有絕望,卻無比清晰地說。

皇上輕撫我隆起的肚子,關切地問道:「愛妃感覺還好嗎?它最近有沒有淘氣折磨你?」

我掩飾住心中的種種情感,微笑著回答:「有君上在它就很聽話呢。」

皇上會心的一笑,「看來會是像愛妃一樣漂亮乖巧的女兒呢。」

我心中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應答說:「臣妾倒寧願是兒子,以後也好和福兒做伴呢。」然後轉身問顓福說:「福兒,以後有個皇弟和你一起騎馬打獵好不好?」

已經十二歲的顓福最近又長高了不少,他懂事地點了點頭,說:「兒臣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皇弟,不讓任何人欺負他。」

我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說:「福兒真是懂事。」

然後我又看向皇上,轉移話題,輕笑著問:「君上,庄充媛好嗎?您連著三天讓她侍寢,可見寵愛非同一般呢。」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回答說:「她不似其他妃嬪般對朕阿諛奉承,倒叫朕有些心動。人也品格高尚,賦有情調,琴棋書畫也擅長,真是個奇女子。」

我聽了在心中冷笑,庄充媛你欲拒還迎的功夫倒是做得好啊。

皇上見我半天不說話,察覺到了什麼,拉起我的手愧疚地問:「愛妃你不高興了么?是庄充媛的事讓你不悅了嗎?」

我鎮定了心神,拿袖袍輕掩朱唇,做出半是嬌憐半是忍讓的樣子,輕聲說道:「君上說哪兒的話,臣妾身子不行,有庄充媛代為服侍,臣妾甚感欣慰。」

皇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說:「無論怎樣,愛妃才是朕最珍視的人噢。」

男人如此多情善變,容易說如此的話,那麼我的娘親呢,在你心中的何種地方……

差點脫口而出,終是掩沒在緊抿的薄唇之下。

皇上雖然如是說,但依然可見他對庄充媛的格外喜愛。

庄充媛承寵不到一個月就被破格提升為庄充容。

於是後宮眾妃嬪又紛紛揣測,這位新寵是否伺機趁我懷有身孕期間抓牢皇上,欲與我一爭上下。

原先風平浪靜的後宮又開始暗潮湧動,後宮上下莫不小心翼翼,以期審時度勢。

然而鳳儀宮中一切如常,仿若我處之泰然,安心養胎,實際上暗中卻不免心力交瘁。

我不怕斗,斗姒充儀,斗太后,斗昭嬌,斗孝德妃,斗皇后……我早已習以為常;我也不是對皇上不甘心,既然對他無愛,我又何必叫他與我忠貞相守?只是想起以往與曾經口中的「靜梳姐姐」非比尋常的情誼,一夜之間顛覆倒置,不由得一陣黯然落魄。

難道這世上真的就沒有我奴兮可以依靠信賴之人?在我的生活中,有的永遠只是虛情假意,暗中算計嗎?

如若那樣,那還,真是……可悲。

鏡明問我:「小姐打算怎麼處置庄充容?」

我捏起一枚青梅,神情麻木地說:「庄充容絕不是泛泛之輩,她恐怕不好對付。等我身子好了再說吧,我也看清楚了,反正這時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鏡明笑了一聲,低聲說:「這倒不像是小姐平時的作風。」

我挑了挑眉,手順便輕撫隆起的肚子,看著他問:「你是說我眼中容不得沙子?」

鏡明沉默表示承認,我輕笑,語重心長地說:「這沙子縱然硌人,有時卻不得不忍。又何況有了機會不知道抓緊一向不是宮中人的作為,我不是沒想過如今這種情況,只是我沒想到是她而已。」

「而,」我目露凶光,「我不允許自己沒有預料的事情發生……發生了,就想要摧毀……」

「那麼小姐今晚舉行的賞月小饗是為了……」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耍了一些羞辱她的小手段,否則怎麼緩解我心頭之恨……」

可是晚上庄充容竟然以身上晦氣為名託病不席。

於是心中暗暗惱怒她侍寵而驕,遂見諸事皆不順眼,惹得眾妃嬪皆惶惶不安,小心翼翼。

宴會只進行到一半,我就突然站了起來,連旁邊坐著的皇上都嚇了一跳。

我努力平穩自己的怒氣,對皇上露出嫵媚的一個笑容,「君上,庄充容身子不適,臣妾甚是挂念,我們去看看她吧?」

皇上略略意外,因為他得到消息說今天庄充容有月信在身,本不打算去她那兒的。

但最後還是拗不過我,於是聖駕鳳輦浩浩蕩蕩的擺向庄充容居住的月桂宮。

我在路上抬頭望到高掛在天空中的明月,真是好圓好美,當時還想,如此美好月色,倒浪費了我沒有心境欣賞。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個花好月圓的夜晚,因為我一時的任性妄為,三條人命就因我而喪。

就在越來越接近月桂宮時,我看見庄充容的貼身侍女小娥站在庭院門口四下張望,見到聖駕,一驚,拔腿就要往回跑。

我起了疑心,在遠遠的就喝道:「站住!」

那宮娥還要往裡跑,我又再次冷喝說:「大膽宮婢,裝作聽不見嗎?不想活命了?!」

這時那宮娥才停住了,轉身給我跪下連連叩頭說:「奴婢剛才真的沒聽見,皇后娘娘饒命。」

「你剛才急著往裡面跑什麼?」

那宮娥一驚,然後立刻回答說:「奴婢剛才見起風了,就回去想披件外衣……」

「換件袍子就那麼急切嗎?」

那宮娥囁嚅著說:「奴婢真的是……」

我沒有耐心聽她的辯解,繞過她就要和皇上一起往殿里走。

那宮娥見阻攔不住,便要衝殿內大聲稟道:「娘娘,皇上和……」

我一個眼神,菟絲就上去捂住那宮娥的嘴巴,使她發不聲來。

我惡狠狠的對她說:「你要是敢再出聲,小心你的命!」

於是我大步的向庄充容的屋殿走去,皇上也一臉驚疑的走在後面。

離屋子越來越近了,可見屋內映出的黃色燭光,卻聽不見任何聲響。

四下突然靜的詭異。

屋裡到底是什麼呢?

我就站在門前,伸出手緩緩推開了門……

滿室的燭光迎面而來,在這份恬靜的溫暖之中,我看見庄充容微閉雙眼滿足的躺在一男子懷中,那男子一隻手搭在她的腹上,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長髮,溫柔地吻著她。

我剎那間明白了什麼,卻又一驚,有了不好的預感。回頭時,看見的是皇上的一臉鐵青。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私通是大罪。

那男子是宮廷中最年輕的御醫周仲道。我苦笑,原來是這樣,靜梳姐姐,你騙我騙得好慘。

皇上並沒有以私通后妃的名義治周仲道的罪,因為他要顧全自己的顏面;但是他為周仲道冠上了更加諷刺的罪名——毒害庄充容未遂。

刑罰是五馬分屍。

後宮的女人們被命令聚集到宮中的一片空曠之地,開始她們還抱著看熱鬧的態度,談笑風生,說著好奇的話。

可是當那清秀儒雅的、受到后妃們好評的、為人正直的周御醫的頭顱和四肢被分別捆綁在五車之上高高駕起時,她們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威嚴的掃視四周,終於冷冷地開了口:「行刑。」

那一瞬間馬兒嘶吼,然後是女子們驚恐的尖聲驚叫聲。

善善連忙將手擋在我面前,聲音急切而哽咽,「小小姐,別看……別看……」

然而我依然透過她手的縫隙瞄到了什麼,我看見人的身體就那樣生生的被撕裂開來,鮮血四濺,彷彿就要噴濺到我的臉上。

我睜大了眼睛,就木在了那裡,獃獃的。

告誡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卻怎麼也閉不上眼睛……

然後聽見旁邊有侍女驚呼:「庄充容娘娘!」

我僵直地轉過頭看她,她臉色慘白,已經癱軟在地上。

我正要邁開步子,卻被惠修儀從後面不著痕迹的死死拉住,她低聲告誡我說:「娘娘,別去!別去……她是您不相干的人,和您沒有一點關係,不要受到牽連……」

庄充容被了架下去,皇上也沉著臉揮袖而去,我愣愣地看著,腦中全是渾沌,無法思考。

然後我終於忍不住俯下身去,吐得一塌糊塗。

庄充容已經氣息奄奄了。我站在她的床前,看著她,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她被驚醒了,轉頭一臉蒼白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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