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冊封

皇后被處死後,後宮無首,人心惶惶,皇上著我代為打點後宮事宜。

我盡心竭力,做事拿捏有度,遂將宮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人交口稱讚。

然而不可逃避的,朝廷上下、宮中內外,討論的最多的還是未來的皇后之選。

如若按名位來排,皇后之位定是要順承到尊為帝貴妃的我來當的。更何況我還是後宮寵妃,皇上也時時流露出要冊我為後的意思,似乎由我來任皇后也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事實卻並沒有那麼樂觀。朝中大臣反對之聲最是激烈,理由是我今年尚十八年紀,在宮中資質最淺,又無子嗣,不足以擔任皇后之職。

當右宰相將此種情況告知我時,一臉的憂心忡忡。他問我:「不知娘娘為何一直叫老臣按兵不動,否則若是由老臣上奏皇上,娘娘勝算的幾率就更大了些。」

我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我們何需湊那個熱鬧。朝堂上熙熙攘攘,而唯有你遲遲不肯表態,皇上早晚是要問到你的。你說是你主動提起有說服力呢,還是皇上問你時沉著應對容易讓人信服?」

右宰相瞭然,語氣中有掩飾不住敬佩,「娘娘遇事不慌不亂,如此沉得住氣,實在叫人佩服。」

我輕挑柳眉,不置可否,接著問道:「那麼以眾朝臣之見,該立誰為後呢?」

右宰相沉吟一聲,回道:「這也是眾說紛詞,意見不一,不過總的來說就是在剩下的兩妃——妍淑妃和殊賢妃中抉擇了。」

我輕輕一笑,說:「也許你們還不知道吧?今早下朝之後,妍淑妃已經上書皇上請願出家修行,為皇上為大胤國祈福。」

右宰相一驚,有些無法相信。

「這並不讓人驚奇。妍淑妃本就不是好鬥之人,許是皇后之死也讓她感到世態炎涼吧……」

右宰相點了點頭,「清翎王的嗜好也是一大弊端……妍淑妃這樣做也不失為明哲保身的好方法。」

「那麼只剩下殊賢妃了……」右宰相分析說,「殊賢妃娘家顯貴,她的老父親在朝中頗有聲望,再加上她的兒子端豫王日漸威信,恐怕將是娘娘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

我讚許地說:「李大人真是分析得頭頭是道啊。」

右宰相抬頭看了我一眼,驚奇地問:「娘娘如此從容不迫,難道是早已胸有成竹,您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策略嗎?」

我淡然一笑,品了口茶,悠閑地回道:「本宮又怎麼肯為他人做嫁衣呢?」

晚上皇上來到雎鳩宮,我慌忙迎他入座,又體貼地將一紅緞方枕墊於他的身後。

皇上靠了過去,看上去有些疲累,他重重地舒了口氣,然後轉身與我說著朝廷關於立後之事,說著說著臉上已有了惱怒之色。

「那些大臣真是頑冥不靈,朝堂之上絲毫不給朕顏面,當面駁回朕的提議,說什麼你不堪當皇后重任……」然後皇上又憤恨地嘆了口氣,「唉!朕選後還要他們多管閑事!」

我接過菟絲端上的茶,輕嘗了一口發現熱道適宜,方才遞給皇上,溫軟地勸道:「君上選後不僅是家事,更是國家事,他們自然關心了。他們也是心有社稷忠於君上嘛。」

皇上接過茶,喝了一口,順著氣色好了許多,然後拉住我的手感嘆地說道:「奴兮你真的很懂事,識大體,又聰慧……這樣的你當皇后也沒什麼不妥,只是朕沒想到朝廷上下反對之聲如此之大啊……」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他們如此也無非是瞧不起我是無依無靠的孤女罷了,倘若我的父親是朝廷顯貴,他們也定不敢如此。

我順著坐到皇上的身邊,一臉的真誠,說:「其實臣妾並不在乎那皇后的名位的。君上對臣妾已格外優容,臣妾還再敢奢望什麼呢?」然後我將自己的頭輕輕地靠在皇上的肩上,喃喃地說:「臣妾什麼也不要,臣妾有君上就夠了,君上會保護臣妾的,對不對?」

我雖看不見皇上的表情,但是我卻知道這番話感動了他,因為我感覺到他拉住我的手用力了些。

半晌的沉默,皇上終於不無惋惜地開了口,「那麼只能是殊賢妃……」

終於還是等來了這句話。

這時我突然抬起了頭,問道:「這麼說君上已經決定讓端豫王繼承皇位了嗎?」

皇上一怔。

我用無辜的語氣再次重複道:「立殊賢妃為皇后,就是立端豫王為嫡子。這麼說君上已經決定由端豫王繼承皇位了嗎?」

皇上對冊立太子的猶豫,加上右宰相最後的暗中支持,使皇上最終力排眾議,立我為後。

有句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沒有子嗣是大臣們反對我的借口,卻又恰恰使皇帝下定決心立我為後。

欽天監奉命連觀天象,終於卜五月十二為冊封大典之吉日。

而五月乃牡丹花盛開最是燦爛的時節,正與冊後日子交相呼應,於是少不得有人趁機奉承我,流傳出立我為後正是天命所歸,順應天意。

織錦司連夜趕製褘衣,洛陽源源不斷運來各樣品種的牡丹作為慶典之用,後宮妃嬪、朝廷官員紛紛遞上賀表和賀禮恭祝我晉為皇后,臣國友邦則遣使者貢來宴會上的土產野味,一時間宮中來往絡繹不絕,四海之內珍奇異寶皆聚集宮中……

我則由雎鳩宮搬到鳳儀宮,著實叫善善她們打掃忙碌了好一陣子。

我抬頭環視鳳儀宮,發現四周幽暗低沉,頗不合我的心境。

我一字一頓地吩咐說:「皇后生前雖樸素,卻落得如此下場,本宮不能效仿。本宮欲改以金鳳雕柱,以紅線為毯,以水晶為簾,以玉為枕,以明珠鑲鏡,以沉水熏香……」

四月時,織錦司終於將褘衣縫製好,於是召宮廷畫師畫像。

沈畫師今年六十有二,祖上專為皇帝皇后畫像,而他也已經為兩代帝後畫過像,可是為我畫像時卻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十分難堪的樣子。

我本身著褘衣頭戴鳳冠端坐在上首,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低低地笑了,問道:「不知沈大人為何如此扭扭捏捏?早上本宮坐著有一個時辰了,大人卻一筆未抬。難道本宮真醜陋到讓大人難以下筆么?」

那老頭撲通的跪下,叩頭解釋說:「娘娘實在雍容華貴,光彩照人,讓臣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視。即便勉強為之,卻只是形似而無法神似,故而老臣才遲遲不敢下筆,如此惶恐難堪。」

我起身,捏了捏酸痛的後頸,走下去說:「你雖說得好聽,不過在本宮聽來卻是搪塞之詞。你已經畫有半個月了,讓本宮看看你到底把本宮畫成什麼樣子了……」

我走到暗黃色底龍紋畫紙前,看見畫像大概輪廓已經畫完,只見畫法精緻細膩,甚至連鳳袍上的細微的花紋也描畫得清清楚楚。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沖沈畫師說道:「沈大人不愧是享有盛譽的宮廷畫師,畫法真是精細,連本宮也不得不嘆服了。只是……」我指了指只有臉廓的上半部,語氣嚴厲了些,「沈大人又打算怎麼辦呢?」

沈畫師流出汗來,哆哆嗦嗦地回道:「老臣,老臣……不才……」

我挑了挑眉,語氣中有著不容置疑,命令道:「冊封儀式就要到了,而像卻還未畫好,豈不叫人笑話?本宮再寬限你一日,今晚好好琢磨,明日務必畫完,知道嗎?」

那沈畫師只得抹汗連連點頭,滿面愁容地離去。

善善在一旁勸道:「小小姐,奴婢看那沈大人也不是故意拖延,確是有難處,您又何必如此難為他呢?」

我看了她一眼,能這樣推心置腹和我說話的恐怕除了善善再也不會有第二人了吧。

我回道:「這世上有苦衷的事有很多,但事情卻不能不辦,馬要加鞭才能跑得快啊。」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清早沈畫師就來到鳳儀宮,回命說畫已經完成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將信將疑地展開畫卷,果然畫中的人兒正是我的樣子,相差無二。

一群宮人都上前圍觀,發出了低嘆聲。

楚姿叫道:「畫得好漂亮啊!活生生就是娘娘的樣子……」

連一向淡然的菟絲都忍不住贊道:「真是栩栩如生,尤其這雙眼睛炯炯有神,流盼之間靈氣盈盈,真是將娘娘刻畫得入木三分……」

善善也點了點頭附和說:「既能將小小姐之美貌展現得淋漓盡致,卻又不失威儀莊重,真真難得。」

我也驚喜地看向沈畫師,問:「昨日你還一籌莫展,怎麼一晚憑印象就能畫得如此好呢?早知道沈大人你有如此本事,也就不用本宮好幾天坐在那裡受苦了。」

沈畫師聽著我誇讚之詞,附和著笑了笑,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跪下稟道:「娘娘恕罪,老臣不敢欺瞞娘娘,其實這並非老臣所作……」

「哦?那還會有誰有此好筆力呢?」我意外地問道。

那沈畫師跪著回答說:「昨日出宮時老臣碰巧遇到元大人,元大人問老臣為何愁眉不展,老臣據實以告,元大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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