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皇后喪子

在耐心等待皇后嫡子忌日的日子裡,地處長江中下游的江、淮、兩浙、荊湖諸路發生旱、飢。

據地方官上奏描述,「……其赤地數百里,禾苗焚稿,顆粒乏登,米價騰涌,日甚一日,而貧民遂有乏食之慘矣:蔬糠既竭,繼以草木,面麻根、蕨根、棕梧、批把諸樹皮掘剝殆盡……飢黎鬻妻賣子流離死亡者多,其狀苦不堪言……」

皇上憂心忡忡,與大臣連夜議事。

而我也一夜無眠,待大臣們都散去後,我著人端了安神茶去拜見皇上。

只見皇上靠在龍椅上,神色疲憊。

我接過宮娥手裡的茶將它放在皇上面前,輕柔地喚了一聲:「君上……」

皇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沒有喝茶,只是問道:「夜這麼深了,愛妃怎麼還不去睡?」

我搖了搖頭,回道:「君上不睡,臣妾惦念著也睡不著……」

皇上動容,拉了我的手,嘆口氣說:「天降災害,是上天對朕的警示嗎……」

我一愣,然後勸慰道:「君上不要多想,自古賢君也有遇到過天災的時候……」

「想到黎民百姓食不果腹,顛沛流離,朕就感覺無比的歉疚……真是心力交瘁。」

「君上要保重龍體啊。天災雖非人力所能定,但是我們卻可以採取相應的措施。」

「哦?愛妃想到什麼了嗎?」

我頓了頓,說:「臣妾不懂政事,不過剛剛翻閱了歷朝的紀事,我們不妨仿照先人,對災疫嚴重區減免徭賦,休養生息,開倉賑糧,極貧民賑米,次貧民賑錢,稍貧民賑貸……另外宮中也應縮減開銷,禁奢華減菜式,率為先表……」

皇上讚許地點了點頭,說:「愛妃你想得周全,宮中的事就勞你操心了。」

我笑了笑,應道:「皇上說哪的話,國家大事,匹夫有責,這也是臣妾應盡的義務罷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我用膳時竟發現桌上只有三十菜式,比往常少了六道。

我臉一沉,喝問道:「這是誰做的?」

如意惴惴不安地走上前說:「娘娘昨天不是對皇上說要減菜式嗎,奴婢就……」

我冷笑了一聲,「皇后尚且沒有動靜,我怎能先出這個風頭?去,給我添回來!」

後來直到皇后率先減了菜式,我才跟著少了菜,並褪去華麗的衣飾,穿著樸素的衣裳。

就在十月嫡子忌日的前幾天,傳來了烏采女病亡的消息。

我聽了心中有淡淡的感傷,但也舒了一口氣,這麼說烏采女是把這件事做成了,皇后已經知道了真相。

在接下來幾天每日的例行拜安中,我仔細地觀察皇后,發現她在上面看孝德妃的神色已有異樣,似乎隱忍著怒氣與恨意。

就在嫡子忌日的前一天時,孝德妃竟然還一臉真誠地唏噓感慨道:「明天就是嫡子的忌日了吧?真是讓人感慨感傷啊……妹妹每每想起早夭的嫡皇子,自己都忍不住流淚呢……」說完甚至還真的紅了眼圈。

若是平時,皇后定然會被感動,然而此刻卻不過是火上澆油,皇后臉上已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之色,她竟快步走了下去,來到孝德妃身前,伸出巴掌就要甩了出去。

孝德妃一愣,我急忙喚了一聲:「皇后娘娘!」然後連忙走到她們面前,就勢拉下皇后的手,帶著笑讚歎說:「皇后娘娘這翡翠鐲子成色真好,是新獻的貢品嗎……」

皇后驚醒過來,臉上才漸漸恢複了常色,鬆開了手,說:「啊,是啊,剛剛本宮下來就是想讓孝德妃幫本宮鑒賞一下呢……」

孝德妃眼中有些疑惑,但還是笑著應承道:「皇后娘娘的東西自然都是絕世珍寶了,臣妾們只有羨慕的份,哪敢談什麼鑒賞呢……」

皇后擠出一個笑容,話中有話的說:「真只是羨慕嗎……」

孝德妃一驚,皇后卻已經轉移了話題,與其他妃嬪說笑去了。

這天正是嫡子的忌日,雖然皇后吩咐過今日就不用去拜安了,但我還是攜著為嫡子做的一些祭品來到了鳳儀宮。

皇后看著我為嫡子做的如意香囊,很意外,「這不是以前本宮賞給你的端雪之料……」

我點了點頭,認真地答道:「臣妾還記得皇后娘娘當年身著端雪之料光彩照人的樣子,縱然皇后將如此名貴的布料賞賜給臣妾,臣妾卻不敢妄自褻瀆,只是一直好生存放著。今天是嫡子的忌日,臣妾用娘娘穿過的布料為嫡子做一個香囊,也取母子同心的意思吧……」

提起了以前的情分,皇后對我親切了許多,回憶道:「本宮記得你小時候經常上鳳儀宮來玩,那時本宮看你就像看自己的親身女兒……」

我聽了神色有些黯然,輕嘆了一口氣。

皇后也跟著沉默起來,良久才突然說:「奴兮,昨天多虧你提醒了本宮。」

我微微一笑,繼而又露出詫異的表情問:「最近皇后娘娘好像神色不安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若不介意,不妨對臣妾說說,也許能拿個主意。」

皇后神色凝重,猶豫了好久,最後只是搖了搖頭說:「並無什麼事,只是最近睡不安穩,精神時有恍惚罷了。」

我聽了也並未深究,只是輕聲說:「那皇后娘娘得讓太醫們開些安神的方子才好。皇后娘娘乃後宮之主,可要好好珍重自己的身子,那才是後宮之福。臣妾斗膽,臣妾心中一直將皇后娘娘當作自己的親人看待,臣妾的娘親死得早,自幼就皇后娘娘疼愛臣妾多方維護臣妾,臣妾都是看在眼裡感激在心中的……所以臣妾想,即便嫡皇子不幸早夭,但依然是幸運的吧,因為他有您這樣的一位好母親……」我說得真摯誠懇,眼見皇后眼中已有所鬆動,我住了嘴,只有些憂傷看著她。

「哎,今兒臣妾是怎麼了,盡說些傷感的話,可能是因為今天是嫡皇子忌日在心中有所感吧。打擾皇后娘娘好久,臣妾不妨就此告退吧。」

然後我向皇后恭敬地欠了欠身,正要離開,卻聽見皇后在上面喊道:「奴兮,本宮能相信你嗎?」

我露出吃驚的表情,轉身看向皇后,只聽見她再次問:「能嗎?你是本宮能相信的人嗎?」

她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彷彿試圖透過我的眼睛看清我心底最深處的地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我的心,早已就黑暗的深深的望不見底,無人再能觸及,甚至是我自己也再沒有勇氣拂去心底厚積的灰塵。

我緩緩地跪下,莊重地回道:「奴兮唯皇后之命是聽。」

皇后在上面半晌沒了聲音,然後突然惡狠狠地說:「是孝德妃,殺了本宮的兒子。」

我露出驚嚇的表情,抬頭看她,猛然問:「不知皇后娘娘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你不相信本宮剛才說的話嗎?」皇后問。

「不,」我這樣說,「只是事隔這麼多年,皇后娘娘又從何得知呢?」

「是莞婕妤無意中聽到了烏采女與侍女說話,告知本宮的。」

我聽後嚴肅著問:「那麼皇后娘娘怎麼就知這個消息可靠呢?事關重大,皇后娘娘可要仔細斟酌。」

皇后搖了搖頭,回道:「本宮剛開始聽了也很震驚,便想召見烏采女審問清楚,但沒想到待我的侍從趕到她卻已經死了。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無論這是她畏罪自殺,還是被殺人滅口,這件事不都很蹊蹺嗎?試想如果沒有什麼,烏采女怎麼會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我低頭思量,點了點頭,「正如皇后娘娘所言,這其中也許真的有文章。只是,皇后娘娘您打算怎麼做呢?」

皇后激動起來,因為恨意而紅了雙眼,攥緊了手,決絕地說:「本宮要將此事上奏皇上,治孝德妃死罪!」

我趕緊惶恐地起了身,輕拉住皇后,理智地勸道:「皇后娘娘萬萬不要魯莽行事。烏采女已被太醫院診斷是病死,現在的我們毫無證據……無憑無證,皇上不僅不能為您作主,反而會打草驚蛇……」

皇后一怔,臉色變得蒼白,最終還是無力地跌坐下來,喃喃地說:「只可惜烏采女死了……既沒有人證也沒物證。可憐本宮的孩兒就這樣死去,本宮卻眼睜睜的看著兇手逍遙法外,無法為他報仇……」說完她還悲憤地流下淚來。

她徑自悲傷了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起身說:「本宮要叫仁和進宮。」

我暗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皇后娘娘萬萬不可如此行事,現在既沒有喜慶又不是省親時節,皇后娘娘卻在此時召大姬回宮,定會讓人覺得蹊蹺,尤其昨日之事已經讓孝德妃有所起疑……」

皇后聽了又頹然坐下,「那本宮該怎麼辦,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難道就讓孝德妃那個毒婦稱心如意?本宮不甘心……本宮一定要為我那可憐的孩兒報仇……」然後她又一下子拉住了我,盯著我帶有期冀地說:「奴兮,你自幼就聰慧伶俐,一定能想出主意。你站在本宮這邊的是嗎?你會幫本宮……」

我拉住她的手,平靜而低沉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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