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顧嘉樹不在家。

等肖愛秋到了,霍小栗已在顧嘉樹的公寓門口等了半天了,她遠遠看著肖愛秋來了,低低地叫了聲媽,說他不在。

肖愛秋顧不上別的,讓顧美童打顧嘉樹的手機,霍小栗說沒用,他關機了。

肖愛秋的眼淚就下來了,問霍小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霍小栗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講了一遍,末了,又追了一句,這事看上去是因米糖而起,其實卻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不好的事情發生,總想在第一時間抓出一個人承擔責任,或許不是為了推卸責任,更多是為了讓憤怒有地可放。肖愛秋免不了俗,聽霍小栗說完就惱了,不顧顧美童的攔扯,掙扎著要來撕扯霍小栗,嚎啕大哭著說什麼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明知道顧嘉樹公司的明文規定,要執意逼著顧嘉樹把娘家弟妹安插進公司就是成心要毀了他……

霍小栗知道,就肖愛秋眼下的情緒,她解釋也沒用,最多是狡辯而已,便往旁邊一閃,對正手忙腳亂地安撫著肖愛秋的顧美童說了句姐,我走了啊。

霍小栗逃也似地下了樓,站在路邊,望著滾滾的車流,淚水緩緩地涌了出來。

肖愛秋她們等到半夜也沒等到顧嘉樹,只好揣著一肚子的心事和憤怒回了家。

回家後,肖愛秋輾轉反側了一夜,睡意皆無,一想到兒子因為幫霍小栗娘家而喪了前程,憤怒就像發酵的麵糰在胸口膨脹著,她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天光一亮,她就殺到了霍小栗家門口,拍著門就罵上了。

她自詡是個文明人,從沒幹過這麼潑的事。

可現在不成,眼瞅著兒子的前程不保,這一切都是因霍家而起,她拍著門罵霍小栗陰險毒辣,當年厚著臉皮追顧嘉樹私奔到顧家,可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啊,她不僅挑撥自己丈夫和婆婆之間的關係,還一門心思地顧著自己的娘家,為了幫沒出息的娘家弟弟把女大學生騙到手,逼著顧嘉樹違反公司規定把她給安排進公司……

等霍小栗和母親在肖愛秋的罵聲中醒來,樓梯上已站了三三兩兩看熱鬧的鄰居。

母親披上衣服就要衝出去跟肖愛秋對罵,被霍小栗攔住了:「媽,她不嫌累就讓她罵吧,我不在乎。」

「她這是拿腳碾我的臉,我在乎!」母親掙脫了霍小栗的手,撲上去拉開門。

門冷不防地開了,肖愛秋一個踉蹌就闖了進來,差點摔倒,霍小栗忙扶了她一把,肖愛秋不屑地一把摔開了,讓霍小栗少假惺惺的裝腔作勢,說著,就衝進了霍小栗的卧室,拉開衣櫥門,瘋了一樣地把霍小栗的衣服抱起來,一古腦地從窗戶往外扔:「你毀了我兒子的前程,還有臉呆在這個家裡?你給我滾!這是我兒子的房子。」

母親也不幹了,潑勁一上來,就罵罵咧咧地衝來要撓她:「你兒子的房子?你叫它它答應啊?」

霍小栗一剎那間感覺到了身心俱碎,情急之下,衝到陽台上,探出半個身子,回頭厲聲道:「你們再吵,我就跳下去!」

兩個撕扯成一團的老人剎那間安靜了下來,母親首先鬆開手,踉蹌著撲上來:「小栗,你下來,別犯傻,你要是死了,顧家人做夢都得笑出聲來。」

肖愛秋用鼻子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到床上:「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在這兒了,這是我兒的家,誰也甭想打它的主意。」

母親顧不上和親家打嘴仗,手忙腳亂地把霍小栗從陽台上拉進來。

霍小栗定定地看了肖愛秋一會:「媽,你就這麼怕我佔了這套房子?」

肖愛秋哼了一聲:「別叫我媽,我擔不起。」

母親沖肖愛秋呸了一口:「小栗,甭給這號人臉,她也配!」

霍小粟身心俱疲:「媽,我們走。」

見女兒一臉的心灰意冷,母親唯恐再堅持下去,會真的招惹出讓霍小栗生不如死的事來,便簡單收拾了一下,拖著鐵蛋和霍小栗出了門,臨出門前,回頭沖肖愛秋呸了口唾沫。

霍小栗拖著巨大的行李箱站在街上,望著滾滾的車流,淚如雨下。

母親悄悄擦了把淚,拉著她的手,說:「回家吧。」

「媽,對不起……」霍小栗哽咽得說不出話:「我給您丟臉了。」

「說什麼傻話呢,現在的年輕人,哪有願意和老人一起住的,你能回家住,媽高興還來不及呢。」母親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酸溜溜的,飛快地盤算著,霍小栗可以和她睡一個房間,鐵蛋可以和舅舅住一房間,可就算鐵蛋的長大還很遙遠,霍小震的婚事卻迫在眉睫了……她該怎麼安插這一家三代5口人的居住問題?

其實,霍小栗根本就沒打算在娘家長住,居住條件不允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秦紫離婚後也住娘家,她想像不出,當她們這對情敵整天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會是一種什麼情形,所以,在娘家,只能是暫時小住,等租到合適的房子,就搬出去。

霍小栗一行大包小包地進了家,霍小震還沒起床,飯桌上東倒西歪著幾個啤酒瓶子,隔夜的剩啤酒把屋子裡的空氣弄得酸溜溜的,鐵蛋一進門就喊臭,扭頭往外跑,霍小栗忙追出去,拉他回家洗臉,洗完臉就該去上學了。

鐵蛋執拗地站在院子,不肯進屋,霍小栗急了,照著他的屁股就揚手摑了一巴掌:「鐵蛋,你要氣死媽媽是不是?」

鐵蛋長了這麼大,第一次挨揍,低著頭一聲不吭,不進屋也不跑,霍小栗心裡一酸,蹲下來抱他,卻見鐵蛋臉上掛著兩顆明晃晃的大眼淚,就更難受了,嗓子緊繃繃地疼了一下,過來拉鐵蛋的手:「鐵蛋,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打你。」

鐵蛋倔強地仰著小臉,往後閃了一下:「我不要你和爸爸離婚!我討厭你們,你們討厭!」

正在這時,老秦家的門開了,挺著大肚子的秦紫挽著媽媽的胳膊從家裡出來了,打算出去散步,看見在院子里的霍小栗母子滿臉的淚,秦紫的心一抽,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小粟,低低的,充滿了愧疚。

霍小栗看她一眼,抱起鐵蛋往家走,鐵蛋卻掙脫了她,噔噔地跑到秦紫母女眼前,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氣咻咻地沖秦紫道:「你是個壞女人!」

秦紫一窘,加快了腳步拉著媽媽往外走。

鐵蛋卻追到院門口:「你是個專門搶別人老公的壞女人!」

見院子里的鄰居探頭探腦地看著這邊,秦紫媽臉上掛不住了,回手推了鐵蛋一把:「鐵蛋,胡說八道不是好孩子。」

「我沒胡說,是我姥姥告訴我的,我討厭你,討厭你……」說著,鐵蛋就嗚嗚地哭了起來,霍小栗忙跑過去,抱起鐵蛋:「鐵蛋,回家洗臉上學了。」

鐵蛋邊嗚嗚地哭著邊說:「媽,等我長大了,幫你打這些壞人。」

聽見動靜的母親也出來了,接著鐵蛋的話茬說:「對,揍這些不要臉的,還有你那個狼心狗肺的爸爸和奶奶。」

霍小栗不想在鐵蛋幼小的心靈中培植仇恨,忙用眼色制止了母親:「媽,對一個孩子說這些,您覺得合適嗎?」

「合適!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壞人能猖狂一輩子,老天睜著眼呢!」母親故意把嗓門扯得高高的,讓一院子的鄰居們都聽見:「那些把臉掖在褲襠里又偷又搶的主,早晚有一天得讓自己作下的齷齪給埋汰死!」

秦紫知道這是在罵自己呢,想還口,卻又氣短得慌,雖然她和顧嘉樹並沒什麼,可是,為了不讓伍康逼著她去墮胎,她已經將計就計地把屎盆子扣在顧嘉樹頭上了,而且事越鬧越大,大到她都不敢開口去解釋真相了。

肖愛秋正獃獃地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看著兒子人去屋空的家,想起了往日種種,心情很是悲愴,當聽到門鈴響,以為是心有不甘的霍小栗找了回來,飛快地抹了把淚,準備迎接戰鬥。

當她看著站在門前的是警察,打了個激靈,訥訥問:「是霍小栗讓你們來的嗎?她報警了?」

警察沒有理會她近似於胡話的詢問,問顧嘉樹是不是住在這裡,肖愛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以前是,現在沒有,但將來還會住在這裡,然後說霍小栗是她趕走的,跟顧嘉樹沒關係。

警察說他們不知道霍小栗是誰,是為顧嘉樹車禍逃逸的事來的。

肖愛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能,嘉樹不是那種惹了事就跑的人,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只是,無論她怎麼辯解都是徒勞的,警察有鐵證,路口的監控資料上,清晰地記錄了顧嘉樹交通肇事逃逸的全過程,追問出顧嘉樹的現住址後,他們就走了。

肖愛秋跌跌撞撞地撲向電話機,撥通了顧嘉樹的電話,沒人接。

直到半個小時後,警察替爛醉如泥的顧嘉樹接了電話,他醉了,趴在公寓門口睡著了,因為酒後駕車,且肇事逃逸,他已被拘留。

霍小栗是在次日中午接到消息的,她趕到拘留所,見到了顧嘉樹。

顧嘉樹瘦了,頭髮也有些長了,鬍子拉碴的,看上去憔悴而潦倒,他低著頭,沒看霍小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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