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坐在沙發上的肖愛秋不停地抹眼淚:「小栗,媽知道嘉樹讓你受委屈了,以前媽也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媽在這兒跟你道歉了,你別計較了,和嘉樹一起好好過日子吧,這也是你爸心愿。」

顧嘉樹給顧新建換壽表時,她曾想過去幫忙,卻被顧嘉樹冷冷得推開了。從那個時候起,霍小栗就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是的,當她和顧嘉樹在一起的時候,她的、顧嘉樹的直系親屬對他們的婚姻影響是不小,甚至她曾想過,要不是這些親屬的從中作梗,她和顧嘉樹可能會一帆風順到老。走到了現在,她才明白,來自親屬的力量,對於去意已決的心,是那麼的渺小孱弱。

顧嘉樹自從顧新建的葬禮後就沒再回來,是不打算繼續和她過下去了,期間,鐵蛋也問過她,爸爸為什麼不回家,霍小栗總是哄他說,因為爺爺走了,奶奶很傷心,所以呢,爸爸要留在那邊陪陪奶奶。

鐵蛋也信了。

她也一直在想,和顧嘉樹的婚,到底是該不該離,她想起過他鬢角失蹤的那五根白頭髮,想起過挺著肚子在醫院裡叫囂的秦紫,現在,醫院裡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她的丈夫背叛了她,而且,第三者挺著大肚子找到門上來逼宮了。

但凡有點正義感的人,肯定會支持她離婚,這樣的男人,還要他做甚?從進這家醫院,她的人生發生了多少戲劇性的變化啊?先是置母親的反對於不顧,私奔似地嫁給了人人都不看好的顧嘉樹,那會兒,他們什麼都沒有,所有的人都支持他們同情他們,只是因為她勇敢地衝破了阻力嫁給了顧嘉樹,他們像富有的人一樣,有大把的同情可以施捨給他,施捨別人不僅是行善,還有一種道德上的優越感,所以,那會,她的周遭是一片和氣。

可後來,顧嘉樹混好了,她也不再是那個處處端著小心看人臉色的見習小醫生了,於是,她擁有了幸福,可幸福是什麼?不過是你過到了自己認為很滿意的生活狀態,也更是一種生活態度,可在別人那兒,幸福是什麼?就是你擁有了他想擁有卻沒擁有的東西,這就是大眾眼裡別人的幸福。別人的幸福是要用來仰望的,仰望是個累人的姿勢,幸福招來的東西:羨慕和嫉妒。

後者永遠多於前者。

她想過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盡人皆知的醜聞讓她退無可退,她已經不能不離婚了,否則,別人一定會指指戳截,鄙轟她因為顧嘉樹是成功人士,就要忍辱負重地在殘破的婚姻里苟延踐喘。從此以後,在人格上,她再也沒有驕傲的資本了。

所以,在離婚這件事上,她像一片飄零的葉子,被滔滔的洪水席捲著,身不由己了。

整個晚上,她都在默默地聽著婆婆的哭訴和懇求,她不能承諾什麼也不想指責什麼,因為這一切的走向,都已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何況是顧嘉樹傷害了她。

快12點了,霍小栗不想再聽婆婆絮叨下去了,否則,明天她又要頂著兩隻熊貓眼去上班,到時候,醫院裡的人又該嘀嘀咕咕地以為她是在離婚的水深火熱中連覺都睡不著了。

「媽,不早了。」霍小栗站起來,見婆婆沒想走的意思,就又說了一句:「太晚了您就睡這邊吧。」

肖愛秋哀哀地看著霍小栗,看得霍小栗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心太硬?

肖愛秋似乎也下了決心:「小栗,你又要上班又要接送鐵蛋,肯定忙不過來,媽不回去了。」

這段時間,霍小栗既要接送鐵蛋上學,還要上班,確實是忙得焦頭爛額,可婆婆要住在這邊幫她照顧鐵蛋,還是讓她吃了一驚,甚至有那麼點感動,便哽咽著了:「媽……您……」

「小栗,別說,只要媽還有一口氣,就不能眼睜崢地看著這個家散了,除了你,媽這輩子不會認第二個兒媳婦。」說著,肖愛秋就上了閣樓。

霍小栗發了一會呆,也上了閣樓。肖愛秋正整理被褥。

「媽……」霍小粟輕輕叫了她一聲:「您別堅持了沒用的。」

肖愛秋拎著被子的手就停住了,回頭看著霍小栗,一下子就哭了:「小栗,你就當可憐可憐媽行不行?你爸剛走,你姐的婚姻我看也是保不住了,你們再離了婚,還讓不讓我活了啊?」

望著生平第一次誠懇的低下頭來求自已的婆婆,霍小栗也哽咽了:「媽,不是我心狠,真的沒用的,兒媳婦顧嘉樹還會給您娶,用不了多久,您還會有個胖孫子……」萬念俱灰的傷疼讓霍小栗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捂著嘴,轉身跑下樓去。

「用不了多久還會有個胖孫子……」肖愛秋疑惑地重複著這句話,跌跌撞撞下摟,拍著霍小栗卧室的門:「小栗,你跟媽把話說明白,除了鐵蛋,媽沒第二個孫子,就算是生出來了我也不認!」

回答她的,只有霍小栗嗚嗚的哭聲。

肖愛秋頹然坐在地上,一把又一把地抹著眼淚,她沒想到兒子把混犯到了這程度,她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顧嘉樹正坐在客廳里等她,見她回來了,忙放下水杯:「媽,深更半夜地您跑哪兒去了?」

肖愛秋揚手就扇了顧嘉樹一巴掌,「嘉樹,你想讓媽死啊?」說完就滔滔地哭了起來,顧嘉樹以為母親的哭,不過是在霍小栗那兒碰了釘子,遂安慰她說:「不就是離個婚嗎,您至於嗎?」

「不就離個婚?虧你說得出口,嘉樹!我告訴你,除了小栗,媽這輩子就沒打算認第二個媳婦,除了鐵蛋,也不會認第二個孫子,你說!那個狐狸精到底是誰?你還讓她懷了孩子……」肖愛秋坐在沙發上滔滔地哭著。

「媽,您說什麼胡話呢?」顧嘉樹越聽越亂套,也惱了。

「媽做夢都沒想到你能做出這種沒臉沒皮的齷齪事來……嘉樹,算媽求你,你這就去找她,只要她能把孩子打掉,你讓媽幹什麼媽都答應……」

「媽!我要怎麼說你才信?!」顧嘉樹怒不可遏,風一樣卷出門去。

霍小栗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剛要迷糊著,突然,就覺得一陣冷風卷進了卧室,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呢,頂燈就亮了,她看見了滿臉怒氣的顧嘉樹,正指了她的鼻子,嘴唇微微地哆嗦著:「霍小粟!」

霍小栗很快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她看了顧嘉樹一眼,翻了個身背對著顧嘉樹:「說吧,我聽著。」

「你少給我裝沒事人,霍小栗,你為什麼要跟我媽胡說八道?」顧嘉樹轉到霍小粟眼前,一副恨不能打人的樣子。

「我胡說八道什麼了?」

顧嘉樹的手指快觸到她鼻子上:「跟我裝傻?霍小栗!我爸剛走,我媽已經夠傷心的了,你怎麼忍心?我沒想你這麼惡毒!」

霍小栗蹭地坐起來:「我惡毒?顧嘉樹,我惡毒到懷了別人的孩子還讓別人去找你示威了?」

顧嘉樹想咬牙切齒:「你也敢?!」

霍小栗沒想到顧嘉樹會如此的理直氣壯,就瘋了一樣從床上爬起來,一頭撞向顧嘉樹:「顧嘉樹,你滾!永遠別讓我看見你,我看見你就噁心!」

兩人正氣喘吁吁地撕扯著,突然,鐵蛋哭喊著闖進來,拚命地想把兩人分開:「爸爸,欺負媽媽你是壞蛋。」

兩人就僵住了,披頭散髮的霍小栗看著赤著腳丫子嚎啕大哭的鐵蛋,不由地悲從中來:「顧嘉樹,你會遭報應的,我詛咒你出門讓車撞死!」

說完,摟著鐵蛋,嚎啕大哭。

顧嘉樹失魂落魄地看著抱頭痛哭的霍小栗母子,像遊魂一樣喃喃重複著霍小栗的話:「我也想死,最好現在就讓車撞死!霍小栗,請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懷了我這個花心王八蛋的孩子?」

「你他媽的少在我跟前裝無辜,也別告訴我你他媽的搞得女人太多,連哪一個懷了你的孩子都不知道!」霍小栗吐字清晰地扔出了這一連串的惡毒話,用腳把門踢上了。

顧嘉樹開著車,在街上遊盪,突然覺得自己可憐,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他一直在努力打拚,可拼來拼去了,居然成了一個有家不能回的流浪漢。

天蒙蒙亮了,他看著一對清潔工夫婦正在清掃馬路,女人不時從清潔車的車把上摘下保溫杯,擰開蓋子,笑盈盈地讓男人喝口熱水歇息一下。

望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幕,顧嘉樹的眼睛模糊了。

就算這些年他因為忙事業忽略了家,就算秦紫給他拔了五根白髮引起了了霍小栗的誤會,可她怎麼能就此認定他有外遇了呢?而且還離譜地認為他的外遇情人是秦紫,秦紫還懷了他的孩子。

這太荒唐了,他兀自哈哈地笑了兩聲,淚水就滾滾地流了下來。

霍小栗感覺到了王醫生驚詫目光。不僅是王醫生,還有科室里的護士。因為她右邊臉上有一塊青,昨晚和顧嘉樹扭打時撞到床頭上了。

霍小栗知道自己被打的消皂,會像瘟疫一樣傳遍整座醫院,在未來幾天內,她會像一把打發無聊的瓜子一樣被大家嗑來嗑去。她無所謂,有人想嗑就嗑吧,就當她娛樂大眾了。

她平靜地給病號診斷著各色婦科疾病,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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