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馬青梅的攤子被砸後,鄭家浩很難過,便和她商量以後不擺攤了。馬青梅不幹,說:「不擺攤吃什麼?」又說她擺攤已經擺出經驗來了,賺錢不比上班差,就是辛苦點兒。

鄭家浩拗不過她,說擺攤也成,但不能繼續在夜市上擺了,實在不行就去馬大海所管轄的那片市場申請一個固定攤位,用不著跟城管藏貓貓了,心裡也踏實點兒。馬青梅卻不這樣想,她生怕自己在馬大海所管轄的市場上擺攤,會給馬大海造成不好的影響。

兩人為擺攤的事情爭論了半天,馬青梅覺得還是在夜市上擺攤人氣旺一些,她的攤衛生,味道調得也不錯,她人又熱情,籠絡了不少回頭客。如果換地方擺攤的話,一切又要從頭再來,她不捨得扔下那些回頭客,家裡的經濟狀況也不允許她遭到一點兒挫折就撂挑子。

鄭家浩見說服不了馬青梅,心裡有點兒悶,跟她說想出去轉轉,其實是去了人才市場,想找個工作貼補一下家用,如果他能多賺點兒錢,或許馬青梅就不會這麼執著地非要去擺攤了。

馬青梅趴在窗戶上看著樓下的街道發獃,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拐進了院子,仔細一看,是父親提了個布包,正邊走邊仰頭張望著呢,馬青梅喊了一聲爸,就跑去開門。

馬良躬爬了六層樓,累得氣喘吁吁的,「家浩呢?」

馬青梅說出去了,給父親倒了杯水,問他要不要吃藥。

馬良躬說不吃,看樣子心情很好,看著馬青梅神秘地笑了一會兒,就把布包放在茶几上,翻出來幾張紙,遞給了馬青梅,「看看。」

馬青梅接過來看,這一看,眼睛就直了,愣愣地問:「爸,您這是幹什麼?」

馬良躬給她的是一份布藝店轉讓合同,連房租和庫存布料以及設備,整整二十萬元。

馬良躬說在報紙上看到這家店要往外盤,就給店主打了電話。店主說自己在南方的老家有事,這邊的店就顧不上了,才打廣告往外轉讓。正好馬良躬的一部分錢可以動了,因為知道給馬青梅錢,馬青梅也不會要,所以他乾脆瞞著她,先把布藝店盤下來再說。

「青梅,合同都簽了,如果你不幹的話,爸爸就白扔這二十萬塊錢了。」

馬青梅獃獃地看著合同,說:「爸,您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爸爸還不知道你啊?跟你商量了你也不會同意,我還跟你商量什麼?」

「爸,大海知道這件事情嗎?」

馬良躬頓了一下說:「不知道。」

「爸,這要是讓大海知道了,您這做爸爸的、我這當姐姐的全都要背一身不是,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做夢都想把小紅媽的錢給還上在小紅面前落個磊落呢。」

「青梅,你別整天前怕狼後怕虎的,大海願意犯渾就讓他渾去。小紅說了,就算大海把買房子的錢給了她媽,她媽也是用小紅的名字給存起來,大海還過來還過去還不就是圖個面子瞎折騰?爸爸還沒老糊塗,你們一家三口的飯碗比他的面子要緊。」

馬青梅默默地看著合同,眼淚一滴滴地往下落。馬良躬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好好乾,只要兒女把日子過好了,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

馬青梅點點頭,說:「爸,您放心吧。」

馬青梅總覺得父親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就問:「是不是以後也不想讓馬大海知道您出錢給我盤店的事情?」馬良躬點了點頭,說:「不是爸爸怕他,就是不想無端地生出些是非來。自打李小紅家買了房子,這小子就跟錢較上了勁兒。」

「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誰問起來,你都別說這店是我給你盤下來的,就說是找朋友借的錢。跟家浩也別說,家浩實誠,不知什麼時候就讓人把話套出來了。」

馬青梅點頭道:「成,既然您把店盤下來了,我就好好乾,等我掙了錢,就還給您。」

馬良躬說:「別惦記著還錢的事,好好乾就行了。」又指了指布包,告訴她,「裡面還有個存摺,上面還剩了五萬塊錢,做生意沒點兒流動資金是不行的。」馬青梅把父親送回家就去了布藝店,路上,陡然間覺得未來一片陽光燦爛。

威海路一帶家居店很多,賣窗帘的、賣地毯的、賣家居飾品的沿街排了一溜兒,都成家居一條街了。不管賣什麼,一旦形成了市場規模,就會帶來市場效應,以前她無意間在父親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很想在這一帶開家布藝店,沒承想父親就牢牢地記在了心裡,還真在這兒給她盤了一家店。或許這就是做人父母的苦心,不管兒女有沒有出息,都是他們生命中的天,兒女的點點滴滴都是他們人生中的頭等大事。

馬青梅打開玻璃門,這是一間二十幾平方米的店面,看樣子停業有一段時間了,到處都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樣品也被穿窗而過的陽光曬得褪了顏色。

馬青梅美滋滋地打量著門面,覺得全身上下湧起了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身體里鑽啊鑽,洶湧澎湃著彷彿要找到一個出口。

鄭家浩回家後沒看見馬青梅,以為她又出攤了,打電話問她在哪兒。馬青梅樂呵呵地讓他到威海路來一趟,跟他說了門牌號,卻沒有說店的事,想給他一個驚喜。

知道鄭家浩來了肯定會問這是怎麼回事,馬青梅在心裡籌划了半天,才編了一個貌似合理的謊言,還特意給一位朋友打了個電話,讓他幫著串謊。

鄭家浩到的時候,馬青梅正在忙活著擦櫥窗,他看著忙得滿頭布絲滿臉灰塵的馬青梅,發著愣道:「青梅,你剛找的活?」

馬青梅知道他誤以為她是應聘到這家店打工了,就笑著說:「是啊,以後你也來幫忙吧。」

鄭家浩傻乎乎地笑著說:「打工帶著家屬,你們老闆讓啊?」

「讓。」馬青梅扔給他一塊抹布,說,「別傻站著了,快乾活。」

鄭家浩被她弄得暈頭轉向,拿著抹布暈頭暈腦地擦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就問道:「怎麼就你自己?其他人呢?」

「就我和你。」

鄭家浩就更暈了,馬青梅不過是來打工的,就算她人品好,也要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了解啊,怎麼可能剛上班老闆就把整間店面扔給了她?

馬青梅不想再逗他了,就拽著他坐在布堆上,一本正經地指著整間店面說:「這家店,是我的了,也是你的。家浩,我們也是企業家了。」

鄭家浩用彷彿是在做夢的眼神看著她問道:「青梅,你在說夢話吧?」

「真的。」馬青梅就跟他說,她從前的經理上午給她打電話了,說有個朋友要往外盤布藝店,問她想不想干。馬青梅笑著說,「我當然願意幹了,就是沒有錢。他說錢好說,他借給我,等我賺了錢再還給他。」

鄭家浩將信將疑,覺得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何況這家店絕對不是三兩萬能拿下來的,誰會這麼大方地往外借這麼大一筆錢?除非他有什麼目的。

馬青梅見他不語,知道他未必信,就跟他說天上掉餡餅砸中腦袋的事情,發生的幾率雖然少,卻未必永遠不會發生,要不然,這句古話是怎麼來的。她以前的經理當然不是慈善家,他借錢讓她盤店也有他的小算盤,他的公司越做越大了,基本顧不上布藝這塊了,可好多裝修工程里需要布藝,出去定做成本太高,他借錢給她盤店的條件之一就是,他裝修工程中的布藝活,全部由馬青梅按成本價給他。

聽馬青梅這麼一說,鄭家浩心頭的疑慮打消了不少。馬青梅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她琢磨的布藝款式很受顧客歡迎,經理因此找她,倒也有這可能。

青梅拽著他站起來,看著他說:「彙報完了,繼續幹活。」

有了這家店,兩人都覺得生活有了奔頭,像是前面有條陽光普照的大路等著他們往上奔呢。馬青梅說:「要是店裡生意好,就是公司通知你返崗也不要回去了,既然給誰干都是打工,還是給自己老婆打工更踏實。」

鄭家浩傻乎乎地笑著說:「你看著安排吧。」

只是,馬青梅的謊言在當天晚上就被鄭家浩看穿了。

兩人忙了一天,回到家裡,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馬青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讓鄭家浩去抽屜里把她的身份證找出來,打算第二天去工商所辦理法人變更,卻忘了盤店的合同和存摺還放在抽屜里呢。

鄭家浩翻身份證的時候看見了合同和存摺,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怎麼都猜不透馬青梅為什麼要瞞著他,就有點兒生氣,找出身份證後,拿著合同往馬青梅面前一擺,便不再說話了。

馬青梅在心裡罵了一聲自己是豬腦子,知道瞞不下去了,只好把父親背著她把店盤下來的事情說了一遍。鄭家浩悶悶地說:「你跟我實說不就行了?還費那麼大勁兒撒謊,虧我們還是兩口子,你就這麼信不過我?」

見鄭家浩這麼說,馬青梅就笑著說:「不是信不過你,這店一開起來,你妹妹早晚會知道。她知道了肯定就會追著你問,你又不是個會撒謊的人,我怕你說漏了,傳到大海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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