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鄭家浩像只被鄭美黎用甜言蜜語和眼淚趕上了架的鴨子,想退,卻退不下來,只好硬著頭皮陪她去派出所落戶。有鄭家浩在,鄭美黎的落戶進行得很順利,戶籍民警在往電腦系統輸入資料時問:「落戶了,就要有個戶主,你們看看誰做戶主合適?」

鄭美黎眉開眼笑地搶著說:「哪有十歲的孩子當戶主的,當然是我。」

鄭家浩站在一邊悶不做聲,暗地裡,連把自己打死的心都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懷著一絲僥倖希望鄭美黎不是那種為了房子什麼歪心眼都能使的人。

鄭家浩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馬青梅,也不敢想像一旦馬青梅知道這件事情是在他的幫助下促成的,會氣成什麼樣兒。

偏偏在這天晚上馬青梅要跟他商量房產的事,鄭家浩心裡發飄,一萬個不想開口,嘴裡應著,屁股卻不想離開沙發半寸。

馬青梅在卧室里等了一會兒,見他沒進來,就走到卧室門口叫他。鄭家浩見躲是躲不過去了,就慢吞吞地進了卧室。馬青梅先是出來把沙發床打開,告訴小帆早點兒睡覺,然後就進了卧室,順手掩上了門。

鄭家浩的心慌到了極點。

馬青梅說:「家浩,咱爸房子的事還是早點兒解決了吧,老這麼拖著也不是事兒。」

鄭家浩心不在焉地說:「好。」

「小帆馬上就要中考了,我也不能總在家閑著。」

鄭家浩說:「知道。」

馬青梅一看鄭家浩這個樣子就有點兒急了,「你就不能把話說得長一點兒?什麼叫好,什麼叫知道?你趕緊跟你妹妹商量一下,把咱爸那房子賣了,賣房子的錢,一家一半,她拿著錢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就我這年齡,又沒技術,找工作太難了,正好用這錢開家店賺錢貼補家用。」

鄭家浩沒說話,摸遍了口袋才摸出煙,剛要點,被馬青梅從指間抽走了,「要睡覺了,別把屋子裡抽得烏煙瘴氣的,我跟你說正事呢。」

「好,我去找她商量。」

馬青梅知道,鄭家浩嘴上是答應了,但肯定會拖拉起來沒完,因為他面薄心軟,而且她也清楚,只要鄭美黎一哭鼻子,他就像被斬了腳的螃蟹一樣沒轍。

「家浩,下周之內,你最好把這件事情辦利落了,你要是不辦,我就自己去辦。」馬青梅語態很平和,她真的累了,再也不想節外生枝地折騰了。

此後,馬青梅每天都問鄭家浩去沒去找鄭美黎,鄭家浩總是說忙,明天吧。

他忙得都快讓馬青梅火冒三丈了,才硬著頭皮去找鄭美黎,一拐進院子,就見何志宏哼著小曲從裡面往外走,鄭家浩覺得奇怪,就喊住了他。

何志宏沒承想會遇見鄭家浩,就乾乾地笑了兩聲,招呼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鄭家浩瞥了他一眼說:「過來看看,你來幹什麼?」

何志宏笑著說:「來看愛愛,雖然我跟她媽離了婚,愛愛這女兒我還是要認的。」

鄭家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小何,你說房子是你父母給買的,既然美黎也為這給你立了字據,我不管那字據是她自願立的還是你逼著她立的,有了它,我這當哥的也就不好再說什麼。房子歸了你,車也歸了你,美黎跟了你十年了,最後落得個凈身出戶,你一個大男人,忍得下這心?」

「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俗話說得好,鞋子舒不舒服腳知道,你妹妹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怎麼能把不是安到我身上?」何志宏被鄭家浩說得悻悻的。

鄭家浩往裡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小何,你和美黎好壞也是夫妻一場,能不能讓她暫時回你那兒住一段?」

何志宏一聽眼就瞪大了,「大哥,她離了婚還和我住在一起?那我還離婚幹什麼?那房子是我父母給錢買的,你可千萬別打它的主意。」

鄭家浩好聲好氣地道:「我不是打你那房子的主意,是暫時過渡一下,我爸的這房產早晚要處理。這房子一賣,她拿到屬於她的那一份,就能立馬買套房子從你那兒搬出去,要是我家房子大,我就讓她搬到我家去了,這不也是權宜之計嘛。」

何志宏擺出一副受夠了鄭美黎的架勢,苦笑著擺擺手,「哥,你別打我的譜了,我跟她是過一天夠一天,這罪我是不想再受第二茬了。」

鄭家浩嘆了口氣,自語似的說:「要是葛春秀還活著就不會有這麼多亂扯了,我不稀罕這房子值多少錢,就想平平安安地過我的窮日子。」

何志宏覺得鄭家浩有點兒可笑,邊往外走邊說:「大哥,管她葛春秀是死還是活呢,她算老幾?咱爸的房產,憑什麼落到她手裡?」

「小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鄭家浩覺得何志宏話裡有話,一把拽住他。

何志宏覺得自己話多有失,忙閃開了,「大哥,葛春秀的死亡證明我給你看了,你也打電話核實了,還扯這些幹什麼?」

話音剛落,何志宏的手機就響了,他掃了一眼手機,掛斷了,對鄭家浩說晚上還有事,匆匆忙忙走了,一出了院子,就給鄭美黎打了個電話。

鄭家浩越想越覺得哪兒不對勁,就疑惑著上了樓。鄭美黎已經從窗戶那兒看見了鄭家浩在院子里和何志宏說話,心裡吃了一驚,就給何志宏打了個電話。剛好何志宏在和鄭家浩說著話就沒接,到了院子外才給她回了電話,把大致情況說了一下,又如此這般地叮囑了她一頓。

鄭美黎剛放下電話,鄭家浩就上來了,鄭美黎換上愁眉苦臉的表情,給他開了門。

鄭家浩看了她一眼,就坐到沙發上,還沒開口呢,鄭美黎就開始哭訴何志宏不是東西,自打離婚以後,愛愛的撫養費是一分也沒掏,喋喋不休地不給鄭家浩開口的機會。鄭家浩心裡煩亂,就打斷了她的話,說:「美黎,愛愛也轉完學了,你什麼時候把戶口遷走?」

鄭美黎一愣,「遷戶口?我往哪兒遷?」

「遷到我家。」

「我不遷,我嫂子整天看我不順眼,我憑什麼低三下四地去求著她收容我?」

「把戶口放在我家,又不是你們搬過去住,她不會說什麼的。」鄭家浩耐著性子,希望說動鄭美黎,別讓他在馬青梅面前坐蠟。

鄭美黎揩了一把眼淚說:「不遷,好不容易混成市南區的戶口了,憑什麼再遷到市北去。」說完就拿起手機,做出一副要打電話的樣子。

鄭美黎擺出一副打算把不講理進行到底的嘴臉,鄭家浩知道再說也是枉然,就重重地咳了一聲,「美黎,你這不是成心要讓你嫂子和我鬧翻嗎?」

鄭美黎把手機按在耳朵上,裝沒聽見。

鄭家浩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起身離去。

在鄭美黎那兒沒談出個名堂,鄭家浩沒法跟馬青梅交代,也不願意回家。每天下班後他就在街上看別人打撲克,看到深更半夜才回去,跟馬青梅說:「最近公司很忙,天天加班。」

馬青梅還信以為真,說:「加班好啊,說明公司效益好,效益一好,就沒人會離崗了,還會發獎金。反正下班回家也沒什麼事,賺點兒加班費也挺好。」鄭家浩就在心裡不停地扇自己耳光,覺得自己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因為鄭家浩聲稱加班不在家,馬青梅在家也沒個人說話,看電視又怕影響小帆學習,晚飯後,就去逛夜市,當然是只看不買。

逛著逛著她遇上了在夜市擺攤的鄰居,兩人就聊了起來。鄰居問:「怎麼天天逛夜市?」馬青梅就笑著說:「家浩最近老是加班,小帆要學習,我一個人在家裡覺得沒意思,就出來溜達溜達。」鄰居有點兒奇怪地看著她,「誰說你家老鄭在加班?今晚我出攤的時候,還看見他在街角那兒看打撲克呢。」

馬青梅雖然難以相信,但見鄰居說得言之鑿鑿,就一下子都明白了。鄭家浩是不好意思去找鄭美黎談,才撒謊說加班,目的就是躲避她的追問。

馬青梅氣咻咻地找到了鄰居說的街角,果然看見了正背著手、津津有味地看別人打牌的鄭家浩。在街頭打牌,都是要贏彩頭的,鄭家浩沒這愛好,手頭又拮据,就只剩了站在那兒看的份兒。

馬青梅沒驚動鄭家浩,只是抱著胳膊站在他身後,一聲不響地看著他,看著看著,淚水就緩緩地流了出來。

鄭家浩看得很是專心,直到有人見馬青梅看鄭家浩的眼神不對,向鄭家浩使了個眼色,鄭家浩才稀里糊塗地轉身,當他看著淚流滿面的馬青梅,一下子就慌了手腳,「青梅,你怎麼……」

馬青梅懶得跟他說話,轉身就走,像只憤怒而雄赳赳的母雞,鄭家浩蔫頭蔫腦地跟在身後。

馬青梅一回家,就把門關上了,任憑鄭家浩怎麼敲都不開。

小帆回頭,想問怎麼回事,見馬青梅憤怒的臉上掛著淚水,就什麼也沒說,起來,把書本收拾進書包,說:「媽,別讓我爸站在外面了。」

馬青梅聲嘶力竭地喊:「讓他滾,永遠別進這個家門!」

結婚這麼多年,馬青梅和鄭家浩吵過也鬧過,但是從來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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