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半夜,肖曉周身酸疼,好象全身關節都呀掙扎著散開了去,口乾的要命,喉嚨像著了火,拿體溫計量了一下,39度。

藥箱在書房,她懶得去拿,恣意地想,燒吧燒吧,燒死了才好呢,若是自己就這樣燒死了,他會不會心疼會不會悔不欲生昨夜沒留下來陪她呢?

這樣想著,就覺發燒真好,若是發場燒能把他拉回來,她願意就這麼燒下去,用這瘋狂的體溫,點燃他試圖熄滅的愛火。

喝了點水,她給顧海洋發了個簡訊:我發燒了。

電話可以不接,簡訊總是要看的吧,若是看了,他能不急么?這麼想著,嘴角就翹起了笑,腦袋漸漸失去了思維,昏昏沉沉地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電話響,她騰地睜開眼睛,一把抓起電話,哽咽著說海洋……

打電話的卻不是他,是李老師,她急急說:肖曉,怎麼沒來上班,你的課馬上就要開始了。

肖曉的心,重重跌回來,奄奄說:李老師,麻煩你個主任說一下,讓別的老師給我代一堂課吧,我發燒了。

李老師關切了幾句快去醫院看看之類的話就急急扣了電話去幫她安排代課的事去了。

肖曉看了一下窗戶,太陽晴朗朗地掛在天上,把淺色的亞麻窗帘都給刺穿了,曖昧地爬到床沿上。

她掙扎著下床,洗了一下臉,鏡子里的女子愁腸百結,面色憔悴,她換上衣服,下樓,叫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去哪?

她說了顧海洋公司的寫字樓,司機向後探過手給她開了車門,低頭上車時,她搖晃了一下,腿一軟,差點坐在馬路上,便改口說:去市中心醫院吧。

挂號,去門診,不管病人多麼痛苦多麼焦慮,醫生永遠是不急不慢的,他們見慣了生老病死,像感冒這般小恙不值得他們大驚小怪,再疼燒呀,你也要繼續忍著。

肖曉坐在候診室等護士叫號,坐在旁邊的年輕女子正在被男友喂著啃一隻芒果,黃黃的芒果肉沾在她嘴巴的四周,男友不時用面盡紙揩一下她的嘴角,幸福的一幕。

這樣幸福而香甜的吃相,讓人羨慕卻不曾眼饞,馥郁的芒果香氣幽幽地飄散開來,侵略了肖曉的味覺,她才想起,自己已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

沒一點食慾,甚至,芒果的濃香刺激得她滋生了嘔吐欲,那些味道,就如那天早晨的稀飯,狠狠地攪動著她空蕩蕩的胃,她乾嘔了幾下,女孩的男友,不滿地看了她幾眼,

肖曉連忙識趣地起身,換了一個稍遠些的座位,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祈禱護士快點叫到自己的號。

候診室的人少了又添了,肖曉覺得脖子軟得快支撐不住腦袋了,她往後依了依,張著眼睛木木地看著門外沖著的樓梯走道,在那塊白色的就診指示牌上,她猛然看到了胸外科三個字,就如同陷進沼澤里的人忽然看到了遠方正有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一樣,心裡瞬然輕鬆了一下,她想起了陳魯。

給陳魯打完電話,就乖乖地坐在那裡,眼巴巴過濾著每一個從樓上走下來的人。

陳魯很快就跑過來,站在她面前,仔細看了看,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怎麼都燒成這樣了才來看?臉色這麼差,都快瘦沒了。

陳魯遞給她一瓶水:多喝點水,嘴唇都暴皮了。

肖曉覺得連道謝的力氣都沒了,接過來,喝了幾口說,說,把你的肩借我靠一下。

陳魯坐下來,讓她靠在肩上,側臉問:顧海洋呢?

肖曉搖搖頭說:別問。

陳魯疼惜地看了她一眼,說:要不要弄條濕毛巾物理降溫?

肖曉說不要,說淋了雨,才發燒的,又說,這次發燒很奇怪,居然會有劇烈的噁心感。

陳魯看了看她的臉,說是么?發燒可能會影響味蕾和食慾,怎麼會噁心呢?會不會是其他癥狀引起的發燒?

肖曉說誰知道呢。

正說著,護士喊了肖曉的號,陳魯陪著肖曉進去,到底有同僚之誼,醫生對肖曉檢查得仔細了些,面目也比對待其他病人柔和,側完體溫後,便給肖曉做了點滴皮試,在等待皮試結果時,陳魯說:我擔心是不是有其他疾病,單純的發燒應該不會有強烈的嘔吐感,剛才她說聞見芒果味都乾嘔了幾次,我可知道,以前她是芒果蟲子的。

醫生說是嗎?然後詢問肖曉是從什麼時候有噁心感的。

肖曉便想到了那碗讓她傷心的稀飯,說好象發燒前就有噁心感。

醫生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懷孕了?

肖曉愣了一下,反問:什麼?

也許你是懷孕了,陳醫生,要不這樣,如果是懷孕了,點滴肯定是不能打了,你先帶你朋友去婦科看一下,我再斟酌開什麼葯。

陳魯說了謝謝,拉起肖曉就往婦科走。

要下兩層樓,因為婦科在二樓,下到三樓時,肖曉忽然愣住了,她看到了顧海洋,若不他穿著她給他買的那件淺藍格子襯衣,她真的幾乎不能認出,面前這個蓬頭垢面,消瘦憔悴的男人就是顧海洋,他正一手捏著下巴,在走廊里埋頭走來走去。

等他走到面前,肖曉低低地叫了一聲:海洋,你怎麼在這裡?

顧海洋猛然停住了走動的腳步,半天才慢慢抬頭,他看著肖曉,目光落在肖曉和陳魯拉在一起的手上,眉頭慢慢皺起,他終於一點點仰起了臉,冷冷地看著肖曉,愈來愈冷的目光,似是有把利刃,能在抵達肖曉身體的瞬間,將她刺穿。

海洋,你怎麼在這裡?肖曉抽出手,想去撫摩他亂蓬蓬的頭髮。

顧海洋靈敏地將頭偏了一下,閃開了,好象她手上沾著致命的病毒,他偏著頭,用斜斜的目光看著她和陳魯,緊緊地抿著唇,一語不發。

陳魯有點怒了:你這人怎麼這樣,肖曉發燒40度,你為什麼不陪她?

顧海洋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轉身向里走,肖曉要去追,被陳魯一把拽住了:別管他,妻子發燒這麼厲害,他居然還有心思耍脾氣。

說著,拽著肖曉就往婦科走。

陳魯把肖曉交給婦科一位醫生,就跑下去挂號了,醫生問肖曉上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肖曉想了想,大約有兩個月了吧。

醫生就責怪說都兩個月沒來月經了也不知到醫院做個檢查,說不準是懷孕了,肖曉便訥訥說:我月經一直不準,經常隔兩三個月來一次,也就沒放在心上。

醫生在病歷上寫了一段話,跟讓護士帶肖曉去做化驗,做超聲波檢查。

陳魯回來時,化驗結果剛拿到,醫生拿過來看了一下,遞給陳魯說:你朋友確實懷孕了,都兩個月了。

肖曉拿著化驗單,眼淚刷刷地就落下來了,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最近為什麼總是情緒焦慮反常,也明白了惹禍的並不是那碗稀飯,而是肚子里的孩子。

醫生見肖曉哭得這樣洶湧,便溫言詢問道: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肖曉哽咽得喉嚨劇疼,說不出一個字,只是拚命搖頭,陳魯見狀連忙把她拉出來問:究竟是怎麼了?和顧海洋鬧矛盾了?

肖曉只是哭,陳魯搓著手轉來轉去,無措可施,走廊里的音箱正廣播說讓他趕快回門診,那邊有急事,他沒轍,只好折回去,讓醫生給開了一些醫用酒精,塞給她道:懷孕了不能隨便吃藥,你先回家,用酒精擦身上,物理降溫,回家路上買只西瓜帶上,擦完酒精吃點西瓜,然後就睡覺,暫時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些辦法,我那邊還有個手術要做,等我忙完了馬上電話你,或者去看你。

說著,就拉著肖曉出去,叫了一輛計程車把肖曉塞進去,站在台階上揮了揮手就回去了。

一路上,肖曉的手輕輕撫在小腹上,滿心委屈地流淚,哪個妻子在懷孕之後得到的不是加倍的呵護,而自己,卻賺得了呵責,她想到了那天早晨,作為過來人的母親,在她嘔吐之後,為什麼就沒想到她是懷孕了而是一味地認為是嫌棄她的飯不幹凈呢?

她愈像愈是委屈,哭的洶湧凄慘,計程車司機嚇得給大氣不敢出,將車開進了茉莉花園就駕著車落荒而逃。

肖曉上樓,從冰箱里拿出半隻西瓜,在茶几上挖著吃完,又在身上擦了些酒精,涼絲絲的感覺在皮膚上奔跑,感覺舒服了很多,她躺在床上,看著依舊優美平坦的小腹,想,若是顧海洋和母親知道她是因為懷孕了才嘔吐的,他們該是會多麼內疚然後又是多麼因此而幸福呀。

她決定先睡一覺,恢複一下,然後,精神抖擻地打電話通報這個喜訊給他們。

或許是因著心裡潛藏的喜悅,她的心裡竟然輕鬆了不少,燒好象也退了一些,很快就睡著了,夢裡,還笑得樂出了聲,懷孕讓她心理上有了莫名的鬆弛感,就像孩子開門時不小心打碎了母親最愛的花瓶,正當她內疚無措時,卻發現窗子開著,穿過而過的風,掀動了窗帘,它動蕩的一角,正好來回掃蕩過放置花瓶的位置,孩子終於明白,是風而不是她打破了那隻花瓶。

睡到快中午了才醒,腦袋清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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