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離18號越來越近,辦護照,和同僚交接手頭工作忙得顧海洋焦頭爛額,期間打電話告訴母親去英國的事,她一聽就急了,問了好幾遍婚禮怎麼辦。

顧海洋也愣了,便去問肖曉,是不是提前把婚禮辦了。

肖曉也做了難,其實,知道顧海洋要去英國首先毛了的是媽媽,她一遍遍打電話問:小曉呀,你們的婚禮怎麼辦?我都告訴親戚朋友說你們秋天舉行婚禮了。

肖曉聽得出媽媽的弦外之音,她想在顧海洋去英國前把婚禮辦了,可,她不想,其一是顧海洋太忙,其二是倉促間也訂不到酒店,缺少細膩準備的婚禮,缺憾必是少不了的,這一生這有一次的儀式,她不想留有缺憾在其中。所以,當媽媽拿親戚朋友都知道了做逼時,她便搪塞道:你把具體情況跟他們說明一下不就得了么,是他們改個日子來喝酒重要還是我的幸福感重要?

時間緊迫,媽媽便扔了所有欲蓋彌彰的借口,也放棄了旁敲側擊,直奔主題說:小曉,我知道海洋不是薄情人,可,你看看報紙和電視,有多少一出國就把國內的戀人忘了或甩了的?

想甩的舉行了婚禮一樣甩,如果註定了要被甩,還不如不結婚呢,至少還不落一難聽的二婚名頭。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嬉皮笑臉,我和你說不著,去和海洋說去。

情急之下,肖曉喊了一聲媽,媽媽已經扣了電話,她抄著電話,想打回去,才按了一半電話號碼,忽覺辦公室特靜,抬眼去看,果見幾個老師表情複雜地看著自己,遂笑了一下,放下了電話。

跑到樓下用手機給顧海洋打電話,佔線,打他手機,也沒人接,便坐在樓下望著門口往來的車輛發獃,其實,她的心亂不比母親的少,不想給人看出來就是了。

過了一會,顧海洋就把電話打過來了,肖曉問幹嘛呢,座機佔線手機不接,顧海洋吭哧了兩聲,還沒說什麼,肖曉故意用輕鬆調侃的語氣問:是不是我媽向你逼婚了?咳,我的臉算是讓她給我丟盡了。

顧海洋就哈哈笑了,說:哪輪得著阿姨跟我逼婚,倒是我打過電話去跟她逼婚了。

肖曉鬆了口氣,亦不想問真假,便說:我沒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忽然有點心慌。

顧海洋安慰了她兩句,說我去接你下班。

肖曉還有一節課沒上完,顧海洋就早早等在少年宮外了,像個悠閑少年似的在台階上跳上跳下的,肖曉故意一次次走過窗子跟他拋媚眼,他一串一串地往裡扔飛吻,下午,肖曉媽媽確實給他打了電話,言語婉轉地說到了婚禮,顧海洋怎會不懂她的擔憂呢,便主動說自己想提前舉行婚禮,媽媽長長地舒了口氣,說怕是小曉不能答應,那一刻,她特感謝顧海洋反應及時,保住了她脆弱的自尊。

那節課真是漫長啊,她的心早已不在教室里了,課也講得顛三倒四不著要領,好容易熬到下班,拎起包就鳥樣飛了出去。

兩人拉著手在街上晃蕩,顧海洋饞著臉說:阿姨已經答應讓我提前娶你回家了。

肖曉瞄了他一眼:還答應呢,是正中她下懷吧,她巴不得你今天就把我娶回去,把我搞得活脫脫就像一嫁不出的老姑娘,要嫁也要等你回來再說,出嫁是女人一生最輝煌的時刻,我不想潦草行事。

說完這句話,便埋了頭,這何曾是她的真心話?她知時間匆促,不想讓顧海洋做難而已。

不讓我娶回來,我在外面會整天提心弔膽的。

……

爭論了半天,肖曉就是不肯提前舉行婚禮,最後達成妥協是顧海洋走前,把結婚證領了,婚禮等回來再說。

媽媽打電話叫兩人回去吃飯,在飯桌上,肖曉用家常口氣說,這幾天打算去把結婚證領了,然後,拿過一隻紙皮核桃,捏了半天,核桃還完好如初,遂喪氣道:媽,你又上當了,還紙皮核桃呢,我看鐵皮核桃還差不多。把核桃轉手遞給顧海洋時看也不看媽媽:提前舉行婚禮這事,就別提了,首先我否決,除非他願意舉行只有新郎沒新娘子的婚禮。

媽媽瞪了她一眼,爸爸打了個圓場:你們的事,你們兩人商量著辦就行了,我們最多是提個參考性建議。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顧海洋在電話里跟母親說,婚禮的事她沒再多說什麼,倒是很擔心兒子去英國會不會被人欺負什麼的,顧海洋安慰了半天,不見效果,聽出電話那端的母親隱隱的有了哭腔,便飛快轉移話題說:你別擔心我,我倒是擔心肖曉,我去英國,她要留在這邊照看新房子,不知她會不會害怕,她做的那飯又是養眼不養身體……

母親止住了哭泣:那……要不要娘去陪她,這邊也收完秋了。

顧海洋連說好啊好啊,你把老家的東西處理一下,來了,就別回去了。

母親都應下了。

次日,顧海洋和肖曉從民政局出來,肖曉見他嘴巴都快咧到腦後去了,就笑他:領了個證,至於把你美成這樣嗎?

顧海洋嬉皮笑臉說:那當然,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合法夫妻了,就像公司開業,手續合法,硬體齊備,就差個開業儀式了。

肖曉說:去……你要再把結婚比如成開公司,那我撤資了啊。

洛美給顧海洋打電話,幾次,他都是邊接電話邊應著身邊的事,便知是給他餞不成行了,問了他行期,本打算去機場為他送行,一想又作罷了,有他未婚妻在,即使去了,想必自己也是多餘之人。

那樣的尷尬,經歷過一次,便不想有第二次了,記得張柯說太太從不去機場接他的,有一次,知他回,因著心情好便去了機場,班機快到時,她還跑到洗手間補了一下妝,期間,見一中年女子亦在補妝,不得要領地把一張原本清秀的臉塗得一塌糊塗,洛美便在鏡子里望著她笑,她亦留意到了她的眼神,或許,就女人天性愛攀比善嫉妒的天性,對比自己漂亮得體的同性更容易滋生敵意吧,她掃了一眼洛美便轉身離去了,眼角里,隱著不想掩飾的蔑視,洛美覺得無趣,其實,就那天的心情,只要她態度稍稍溫和一些,她馬上就會好為人師地幫這個女人化個完美的妝。

洛美兀自解嘲般地笑著,補點粉底和唇彩,回到機場出口處,下意識里,又掃了那女人一樣,想說不准她接的人搭乘的班機與張柯的班次相同呢,若是,她倒想見識一下,究竟一個怎樣粗糙的男人能容忍太太把妝化得這般猙獰。

其結果讓洛美大跌眼鏡,原是因著心情好,想給張柯一驚喜,便也未曾會知他,聽廣播里說他乘的班機到了時,洛美就閃到了柱子後,在隆隆的行李箱拖動聲中,習慣了沒人接機的張柯一味低著頭往前走,洛美正醞釀跳出來的表情,就聽張柯呀了一聲,就哈哈地笑了兩聲說:破天荒了。

眼前的一幕,差點驚掉洛美的眼球,她竟是張柯的妻子,她竟與自己一樣,在這一天,要送驚喜給張柯。

而且,她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張柯騰出一手,攬她向大廳外走,儼然小別勝新婚的甜蜜,望著他們的背影,洛美忽覺自己就如一尾欲向某心儀男子示愛的美人魚,卻被這無知無覺的男子毫無憐惜地晾在了牆上,曬做魚乾,以備用饑荒時日。

眼前即將搖晃而去的那雙背影,深深地刺疼洛美的眼睛,忽然地,就有了無限的破壞欲,無限的恨意,她從不會主動去傷害任何人,一如,因無嫁心,便從未做過任何會對張柯妻子有傷害的事。

但,她不能接受被傷害,哪怕無意。

她站在大廳中央的明亮處,撥了張柯的手機,抿著一絲揶揄的笑看張柯放下行李箱,拿出手機後飛快地掃了太太一眼,將手機按在耳上,用公事化的語氣說:嗨,你好。

洛美說:你轉身,向後看。

她看見張柯猶豫了一下,沖太太笑了一下,裝做邊接電話邊四處張望的樣子回了頭,目光與洛美相遇時,洛美聽到了類似於電線短路般的劈啪排斥聲,淅瀝不斷,炸響於心。

他飛快地轉過身去,扔給洛美一個欲說還休的背影:呵,真不好意思,我剛下飛機,明天一早,我會讓秘書把傳真發給你,可好?

洛美冷笑:反應夠靈敏的。邊說邊快步沖他們的方向走去,走到他們身邊時,特意地舉著電話向後張望,笑吟吟地看了他們一眼,故意對著手機說:對了,我想跟你說件事,麻煩你告訴你太太,那款口紅不適合她,還有,就你太太的眉應該紋一下,她把眉毛都畫成兩條痛苦的小蟲了。

說畢,就收了線,闖進機場外的陽光里,去停車場提了車子,猛踩油門,咬著冷冷的壞笑,轟然而去。

當天夜裡,張柯電話她,語氣里有點敢怒而不敢言的幽怨:我今天差點被你搞出心臟病,她也差點起了疑心。

洛美在沙發上躺著,把腿架在扶手上,不時用鼻子笑一下,張柯說:洛美,你別冷笑,求求你,說話好不好?

洛美用腳挑了一下沙發後的窗帘,對面的單元樓,所有的窗子都已黑了,惟獨她擁抱著寂寞不肯入眠,就猜,張柯肯定是趁太太睡著了,跑到衛生間偷偷打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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