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短命君王 第二節 揮師南下

次日韓鴻酒醒,懊悔莫名。昨夜那一番大逆不道的牢騷,倘若傳入朝廷耳中,他恐怕死罪難逃。韓鴻見劉秀,試探道:「昨夜大醉,席間或有失言,還望大司馬見諒。」劉秀看穿韓鴻心思,笑道:「昨夜,韓兄與我只是把酒敘舊而已。不料言談正歡之際,但聽撲通一聲,韓兄便栽倒在地。你看你的頭,現在還有一個大包呢。」

韓鴻摩挲著頭上的包,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劉秀並沒打算把他昨夜的話捅給朝廷。然而,韓鴻再轉念一想,卻又悲從中來,劉秀現在不捅,並不代表將來也不會捅,總之,他的把柄算是落在了劉秀手裡。

詔書已有明言,命令劉秀即日起兵,討伐邯鄲。韓鴻使命所系,顧不得把柄還攥在劉秀手中,催促劉秀趕緊動身。劉秀隨口敷衍道:「兵馬調集,糧草籌備,皆非一日之功,韓兄尚請耐心。」

事實上,到底是繼續北取幽州,還是奉詔南下邯鄲,劉秀也正在大傷腦筋。部下諸將本來就對朝廷缺乏敬畏之情,聽韓鴻說了長安的混亂狀況之後,對朝廷更是越發心灰意冷,都勸劉秀不必理會詔書,一切按既定方針辦,繼續北上,攻取幽州以為大本營。鄧禹則說得更為直白:「王郎只有一個,打完就沒了。」言外之意,咱們應該愛護王郎,珍惜王郎,趁著王郎還健在的時候,趕緊壯大自己的勢力和地盤。

韓鴻左等右等,三天過去了,見劉秀還是毫無動靜,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再催。劉秀仍在遲疑,韓鴻急道:「劉公倘若再不發兵,我身為朝廷使者,也無顏再回長安復命,請以死相謝。」說完,拔劍便要自殺。劉秀趕緊攔下。

適逢馮異從河間郡收兵而歸,得眾八千餘人,同時也帶回消息,說王郎正催促漁陽太守彭寵、上谷太守耿況發兵。諸將無不大驚,漁陽、上谷二郡,突騎天下聞名,如果此二郡倒向王郎,形勢無疑會陡然嚴峻。

劉秀見眾人不安,大笑道:「王郎發二郡之兵,我亦發二郡之兵,看看究竟誰的面子更大。」說完,拉過韓鴻,道,「只要韓兄為我修書兩封,我即日便南下邯鄲。」

韓鴻大喜,道:「只要劉公肯奉詔南下,別說修書兩封,十封也不在話下。」

劉秀道:「漁陽太守彭寵、上谷太守耿況,二人皆為韓兄持節所拜。說起來,韓兄之於二人,有知遇提攜之恩。有勞韓兄修書二人,曉以勢,動以情,令其提兵來助,共擊邯鄲。」

劉秀親自磨墨,韓鴻提筆,書信須臾寫就。墨跡未乾,使者已攜書上路,絕塵而去。諸將至此方知韓鴻竟是彭寵、耿況的大恩人,於是心中稍安,看在韓鴻的面子上,彭寵、耿況二人即使不領兵來會,想必也不好意思忘恩負義,投奔王郎,反過來與恩人為敵。

劉秀所以決定南下,一方面是幽州的情況突然變得複雜,未可遽爾深入;二來眼下還遠不是和朝廷決裂的時候,不如賣韓鴻一個人情,奉詔遵命。

聽聞劉秀決定南攻邯鄲,劉揚大喜,一咬牙,送給劉秀三千兵馬,算是給外甥女婿的新婚賀禮。劉揚就擔心劉秀執意要北取幽州,因為那樣一來,他就將直接暴露在王郎的兵鋒之下。劉秀南攻邯鄲,正好,他可以躲在劉秀身後靜觀其變,劉秀勝王郎,他則坐享其成,王郎勝劉秀,他大不了好馬也吃回頭草,再次向王郎屈膝投降。

劉秀整飭三軍,合兵一處,揮師南下,進擊元氏、防子,皆下之,再至鄗城。鄗縣縣令獻書請降,劉秀許之,勒兵城外,親自入城慰勞官吏父老,當夜宿於城中傳舍。

鄗城土豪蘇公,聽說劉秀就在城中傳舍,頓時激動起來——劉秀的人頭,價值十萬戶呀!蘇公連夜派僕人出城,密報王郎部將李惲,邀其偷入鄗城,自己則在城中充當內應。

李惲心中清楚,劉秀的數萬大軍就在鄗城城外,強攻無異於送死,然而貪功心切,強攻不行,乾脆奇襲,遂率數十敢死之士,趁著夜色,悄然潛入鄗城城下。蘇公早已買通守門吏,開門讓入李惲等人,直殺劉秀所在的傳舍。

劉秀入城之時,只由耿純帶數十人在身旁護衛。耿純身負護主重任,一夜未敢合眼,率眾人在傳舍之外往返巡視,正逢李惲來襲。雙方人數相當,迎住便是一陣激戰。耿純勇不可當,手刃李惲、蘇公,又連殺數人,餘眾潰散,於是護送劉秀出城,宿于軍中。

第二天,劉秀遇刺的消息便已在鄗城傳開,城中百姓皆惶恐無地,以為這下劉秀必然動怒,說不定就會屠城泄憤。劉秀聞報,命人宣示城中:「逆賊蘇公,業已授首。百姓各安其業,無須驚擾。」一城皆呼萬歲。

鄗城已定,劉秀移師巨鹿,進逼柏人。柏人守將李育自恃兵多,出城迎戰。兩軍交鋒,李育大敗,退回城中,閉門死守。

劉秀攻城,連日不能下,正在營中發愁,忽一人直闖而入,大呼道:「好你個劉文叔,近日又賣了多少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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