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因為我們打車花費了一段時間。在打不著車的那段時間裡,我們倆像兩個年輕的學生一樣,在路上對著月亮大聲唱著《莫斯郊外的晚上》,剛才那些傷感的情緒完全被這種心身的放鬆和快樂所淹沒。

坐電梯的時候,裡面有一位小姐模樣的女子濃妝艷抹,依偎著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似乎剛吃宵夜回來。小姐身上的濃烈的香氣似一陣陣旋風翻卷衝來,直頂我患有鼻炎的鼻子,我不禁連打兩個噴嚏,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站在了司馬嘯前邊,司馬嘯順勢擁住了我。大腹便便的男子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在小姐頭上低頭嗅了一嗅,小姐也一臉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將眼睛移向旁邊,對面鏡子里正好映出司馬嘯怔怔的眼神,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那對男女。

回到房間,我開著玩笑說,你是不是很羨慕那個男子。他瞪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樣子,為什麼?我說他很風流啊!他哈哈大笑:誰更風流?是我!他在羨慕我!他在嫉妒我!他一伸手將我抱了起來,然後說,看看他風流還是我風流!然後將我放在床上,迅速地一面解著我的衣服,一面吻著露出的肌膚。一種癢酥酥的感覺在膚肌上慢慢蕩漾開來,伴著他硬硬的鬍子還有一種扎疼在隱隱地跳躍著。他柔軟的手在我的衣服上顯得笨拙而慌張,他不斷地催促著,快點告訴我如何解開你的裙子,快點告訴我如何打開你的胸衣……

這個學者的笨拙以及似童男般可愛的神情使我對他的愛憐不斷復加。我的母性在體內開始變得活躍,我丟棄所有的害羞幫著將我們的衣服褪盡了。

在充滿月光的屋子裡,我們像神話中兩條光溜溜的美人魚發著聖潔的光澤。他輕輕地抱起我走向衛生間,我聽見我的心與他的心在一起咕咚咕咚地跳著,沉悶而有力。

司馬嘯摟著我一起站在噴頭下,溫熱的水流似一根銀白的柱子從上落下,落在我們相貼的胸上,似輕輕的電擊,讓人舒服而激動。然後在我們的身體上被擊成若干股小小的閃著白光的水流從四面八方瀉下。整個衛生間很快地瀰漫了一層霧氣,對面的鏡子在瞬間也似蒙上了一層白紗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司馬嘯慢慢在水流中將頭低下來,帶著飛流而下的水柱吻向我的嘴唇。一種不曾有的顫慄似乎在水流的衝擊下衝進了我的身體,我大聲呻吟起來。司馬嘯仍在不停地吻著我,從嘴唇到脖子到胸到腹,不停地吸著我身上的水珠。我感覺自己要死了,我的腿因激動而哆嗦著,整個身體也似乎受了電擊似的激烈地顫抖著。當我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支撐自己時,司馬嘯突然抱住我,一起躺了下去。池水頓時被濺出許多,流了一地。

我在司馬嘯的瘋狂擁抱下,感到浴盆里的池水在不停地晃蕩著,並在我們的身上湧來涌去。激動使我全身處於一種顫慄中,感覺好像坐在一隻不斷搖擺的船上,行駛在風浪顛簸的大海上。漲潮的聲音呼嘯著卷著厚重的霧氣不斷在耳邊吼叫著,一浪高過一浪似乎有著無盡的力量。

我竭盡全力地劃著小船,身心充滿著靠岸的慾望。海水無邊無際,越遠越深,與天連成一片。恍惚中我看見不遠處有個巨大的生物在沉浮著,它美麗的體形在它跳躍而起時在空中瀟洒地畫著完美的弧線。潮水在巨浪的飛奔中涌到船里了,我嘗到了海水的鹹鹹的腥味。我還看見那條巨大的魚正在靠近我的船。我拚命地劃著,用盡平生力量,然而我仍然看見那條大魚沖了過來,我甚至在恍惚中看見了他張開的大嘴。也就在這一霎那,我看到了岸。我使出平生力氣,飛了起來,就在大魚閉嘴的一霎那,我跳到了岸上。然後意識一片空白,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清醒過來時,司馬嘯正將我抱離浴盆。在他的臂彎里,我輕輕輟泣著。噢!我的學者!我愛你!我愛你!

與情人過夜的那天早上,我是在一片燦爛的陽光里醒來的。當我揉著惺忪的雙眼明白自己睡在賓館時,才發現窗帘已經被拉在兩邊,窗戶也大開著。白色的真絲紗簾輕飄飄地在風中舞著,一縷一縷柔和的甜膩膩的晨風便隨之吹拂過臉頰和頭髮,渾身一陣愜意。衛生間里傳來刮鬍子的電動剃鬚刀聲。我不禁臉色開始發燒。我想起夜裡我們從浴室出來並肩躺在床上,司馬嘯問我感覺怎樣時我說的話,我說,我好像暈過去了,是不是好長時間?司馬嘯大笑起來,並且擰著我的鼻子說,小可憐蟲。

司馬嘯只穿件內褲走了出來,身體白白的,在早晨清新的陽光里,泛著健康的光澤。我突然發現他的胸部中央部位竟然還稀疏地長著幾根黑毛,似光禿禿的平地上冒出的幾根亂草似的,使他儒雅的氣質里平添了幾分雄壯和野性。他笑嘻嘻地走到我跟前,將臉貼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著,我的小情人還是個小懶人,竟在我醒來一小時後才睡醒。伴著他的聲音一股清香和爽涼的氣味不斷在我的身邊瀰漫著,並有細細的一小股曲曲彎彎地鑽向鼻腔,立時一種剌癢開始在鼻腔產生,我吸了幾下,噴嚏沒有打出來。司馬嘯嚇得也急忙直起腰來。看到我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怪不得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不擦香水呢!

這時,他突然拿出自己的領帶,說,讓我們做個遊戲。不容我的提問,他一下子將領帶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一瞬間黑了下來,不知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他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地說著,寶貝,伸出你的手。我順從地伸出兩隻手,然後感覺到他為我戴上了一枚戒指。當他將領帶從我的眼睛上除去後,我的眼睛從模糊中先看到一道白白的強光。當再次看過去時,我看清了我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漂亮的鑽石戒指,正在中指上耀眼奪目地閃著美麗的光亮,回映著窗外的燦爛的陽光。

這時,我也想起我為他買的禮物,於是拿了出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在我堅持下還是穿上了。非常合適,非常帥。我滿意地看著我打扮出來的情人,幸福而自豪。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我們分別了,因為他晚上之前要趕回去。我從車站走出來,看著紛雜的人群,心裡卻似快樂的小鳥,走起路來竟然感到有飛起來的感覺。迎面一個小女孩頭髮蓬亂著,上衣一個衣襟長一個短,讓人感到滑稽而難過,她怯怯地將手伸向我,眼睛裡流露著滿是畏懼和自卑,我掏出五塊錢遞到她的手裡,換回她滿是感激的眼神。

半小時後,我已站在了家門口。當我打開家門時,我一下子愣住了:滿客廳里都是煙霧,煙霧中的沙發上端端正正坐著面無表情的丈夫,嘴裡正向外吐著白白的煙霧,而前麵茶几上煙灰缸里已滿是煙頭。他可是已經戒煙好幾年了。

僅僅一霎間,我剛才還一直無比快樂的心情被嚇得蹤影全無,我似一隻突然被凍僵了的屍體,沒有語言,沒有思想,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我聽到他低啞著的嗓子里擠出的幾個字似冒出的火星一般噴了過來,幹什麼去了?

我心虛地不敢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也只好含糊地說著與朋友在一塊。

什麼時候去的?與什麼朋友在一塊?他的眼睛充滿血絲,像從魚肚子剝出的還帶著血絲的魚瞟。我急忙躲避開來,將眼睛挪向對面牆上的婚紗照上,我看到那裡的我在甜甜地笑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我搞不清他知道了什麼。於是我只好愚蠢地像所有做賊心虛的傻瓜似的顧左右而言他,孩子呢?因為我一直沒有聽到孩子的動靜。

這一問不要緊,他的情緒竟然激動得更厲害了,他從沙發上「噌」地站了起來,然後在屋子裡像一隻被激怒的大猩猩般竄來竄去,嗓子驟然間提高了八度,他大喊著:你還有臉提孩子,你到底上哪去了?你配做一個母親嗎?

在他的激動的喊聲中,我終於聽明白了:昨天傍晚他們就回來了,因為孩子病了。他一直給我打電話,找遍了同學和親戚家,手機卻一直關著。而且我還明白了昨天夜裡當我在郊外與情人共度浪漫黃昏時,孩子正在輸液。

事情糟了,而且糟得一塌糊塗。當我沖向卧室看見睡熟的孩子因發燒而紅紅的小臉時,我一下子似沉在水底的一塊石頭,覺得自己都沉重得不堪扶起。腦子裡迅速閃出一絲可怕的念頭:我做下的孽遭到了報應。孩子因他的喊叫被驚醒了,大大的眼睛因生病而顯得無精打彩,空洞洞的,一副茫然的樣子。當她看到面前的我時,竟一翻身半坐起來,摟著我的腰,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小小的鼻子一聳一聳的,淚水現成地流得嘀嘀噠噠,腦後的小辮子擰得亂七八糟,亂蓬蓬的,而且因為哭泣不斷抖動著。在女兒的哭聲中,我竟然想起火車站那個小女孩。我不禁鼻子發酸,眼睛裡一時淚水盈眶,為自己的不守婦道而懊悔。

下午又帶著孩子輸了一次液,到晚上孩子明顯好轉了,燒也退了。小姑娘便像一隻快樂的小貓似的開始歡快地在屋裡蹦來蹦去,嘴裡不斷地嚼著泡泡糖,含含糊糊地講著旅途的見聞,講見到的景觀,不時嘴裡冒出一隻大大的白色的泡泡,於是跑到我或者丈夫身邊炫耀著,然後讓泡泡變軟,再重新吃到嘴裡,咕嘰咕嘰地嚼著,並含糊地嚼著。而丈夫陰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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