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慾 第三節

我和宋小媛上床親密的事實,沒有人會想到,除了我和宋小媛。

我開始的時候確實不想和宋小媛上床,因為我還是把她當做我最好的朋友,儘管這種好朋友的關係是我在做女人的時候建立的,儘管現在我已是一名男人。

我原以為男人女人之間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就像穀子一樣——能作種子的就做種子,不能做種子的就做糧食。

但是我的看法和比喻都錯了。

宋小媛是個浪漫風流而性情獨特的女人,她和男人的關係,要麼愛欲橫流,要麼惟利是圖,要麼恨之入骨。在她心目和牛活中的異性里,沒有朋友。

要想和宋小媛保持朋友關係,除非我告訴她:我就是你過去的朋友夏妝呀!問題就出在這裡。我既想避免做宋小媛的情人,又不能告訴她我就是過去的朋友夏妝。那個叫夏妝的女人死了,我現在是男人童漢。

我不能讓過去的夏妝復活,絕對不能。

於是當風流女人宋小媛與單純男人童漢在一起時或者說天真男人童漢和放蕩人女人宋小媛形影相隨時,該和不該發生的關係,都發生了。

事情發生在宋小媛別墅里。

從那把金鑰匙交給我以後,我正式成為宋小媛的司機。每天,在約定的時間裡,我都準時將車子停在夜總會門前和到達別墅或別的預定地點,接送宋小媛。如果時間或地點需要變動,宋小媛就用手機或電話打我的BP機。

事情是從半夜三更那個BP機的呼聲開始。

這個深秋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樣將忙累了的宋小媛送回別墅。這天宋小媛也沒什麼特別。她在離開車子後,站在車門邊,說了一句「你回去吧」,就替我把車門關上,然後就走進別墅里去。

這句話和關車門的動作,她每天都說和做,已成為習慣,因此我感覺不出宋小媛有什麼異常。

我一如既往地把車子開走,又把車關在夜總會的車庫裡——自從我管上這部車以後,這部車便就近與我作伴,極少進駐別墅的車庫房。

鎖好車子,我步行回到宋小媛為她的職員配備的住所。我和兩名職員住在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里,我因為後到,就住在客廳。宋小媛手下的一名主管說過一段時間就給我調,但我說沒有必要。我樂意住在客廳里,以此說明或證明我不是一個好逸惡勞的男人。

我回到住所後,就去洗澡。另外和我居住的兩名職員早已經回來,窩在各自的房間里。我以為他們睡了,因為我看不到門縫和氣窗上漏出燈光。

於是洗澡的時候,我盡量減少水量和手腳的運動,以免擾醒他們的美夢。但是後來他們發動的聲音,比我洗澡的響動還大,那時候我已經洗完澡熄了燈,躺在床上準備入眠。

房間里忽然有聲音傳出來,準確地說,是其中一個房間先鬧出聲音來,而且是叫床的聲音,叫床者是一名瘋了的男孩和一名同樣瘋了的女孩。我覺得他們瘋了,或者就是快死了,因為他們叫喊的聲音痴迷破亂、尋死覓活。這聲音持續不長,就停了下來。但是緊接著另一個房間又鬧出聲音來,這同樣是叫床的聲音。叫床的都同樣是一對瘋了的男女。我同樣覺得他們瘋了,或者就是快死了,因為他們叫喊的聲音痴迷破亂、尋死覓活。

兩個房間相繼發出相同的叫聲,並且使我產生同一種感覺。

這聲音和感覺使我心煩意亂,夜不能寐。

房裡的聲音逐漸減弱和消失,房門又相繼打開。四名舒心滿足的男女相繼走出來。輪流使用洗澡間和廁所。但現在卻是他們行為小心的時候了,他們像我剛才一樣,盡量減少水量和手腳的運動,因為他們認為我睡著了,不忍擾醒我的睡夢。可是剛才他們叫床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才知道顧忌。但我還是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矇騙他們。然而就在這時候,BP機響了。

BP機「BP」的聲音,令我無法假寐,也使解手洗澡的男女手足無措。一個裸露的女孩,抱著頭飛快地躥過客廳,她白嫩的身子放出光芒,穿梭在黑暗裡,就像一隻白胖的老鼠。

我必須動作,因為我得拿跟隨褲子遺落在床尾的BP機,看是誰呼我。

BP機像一隻海螺被我撿起,我看到這樣的文字:「童漢,我害怕!」短少的幾個漢字像幾朵帶刺的玫瑰,使我悅目,也使我棘手。我斷定是宋小媛呼我,因為在三更半夜還明目張胆驚擾我的人,只能是宋小媛,儘管BP機上沒有打出她的姓名。

宋小媛在這個時候呼我,是因為她害怕。她通過BP機傳達或言明她害怕的心情或處境,她為什麼害怕?她害怕為什麼要向我通告和表白?現在的問題是:我要不要穿上褲子,到她的別墅去?我似乎聽到或作出一個回答:是的,要去。

於是我就去了。

三十分鐘左右,我駕車來到別墅,宋小媛明顯在期待我的到來,因為別墅里亮著燈光。

我打開車門的時候,宋小媛也在打開別墅的門——兩扇開放的門就像兩張啟動的嘴,而我和宋小媛就像舌頭一樣露出來——唇舌相依和活動,就有了下面的對話:「童漢,我知道你會來。」

「你呼我,我當然來。」

「你知道是我呼你?我沒打名字。」

「你為什麼不打名字?」

「我想我不打名字,你也應該知道是我呼你。」

「是的,我知道。」

「為什麼?」

「憑直覺。」

「我真的好害怕。」

「我也這麼想,所以我才來。」

「我呼你,也沒說叫你來,但我想你會來。」

「為什麼?」

「因為不來,你就是個傻男人。」

「我以為來才是傻男人,想不到我還算聰明。」

「聰明的男人,請進。」

我進入別墅里去,因為宋小媛說我聰明或我自作聰明。

我進入一個女人的別墅。

這個女人像一瓶上等的好酒陳放在古色古香的別墅里,等著人去啜飲。而對一個令許多男人傾倒沉醉的女人的邀請,我同樣不會躲避和拒絕,因為我也是男人。我有健全的體魄,還有情慾。只有蒼老的和尚才會對一個女人的熱情信賴麻木不仁、無動於衷,何況宋小媛是個漂亮華貴的女人。

但是宋小媛再如何美麗迷人、煽動引誘,我也不和她上床。

進入別墅時,我還這麼想。我還把宋小媛當做是我的朋友。

我就這樣抱著簡單和樸素的想法,隨後被宋小媛引入卧室。

卧室像一個磁場把我吸引。我首先看見一張床,那床像一艘船泊在海水般碧藍的地毯上——後來我才知道我關於床像船的比喻十分貼切,因為那是一張水床——但是我的目光很快從床上跳開,因為另一件東西更吸引著我:這是一幅照片,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的合影——我看到二十歲的宋小媛和比她大一歲的夏妝,親如姐妹地被鑲嵌在一個精緻的相框里。

只要不是閉著眼睛,就不得不看她們,因為她們是卧室里最光彩奪目的人物,或者事物。

我佇立在相片前凝眸靜望,而我的思憶活潑躍動,時光在我的思憶中倒流。兩個聰明美麗的姑娘出現在我的思憶中,像美妙的孔雀和百靈鳥,曼舞輕歌——其實再也沒有比用孔雀來形容舞蹈演員宋小媛和用百靈鳥形容歌唱演員夏妝更恰當的比喻了。

事實上八年前的一家報紙就用這兩種麗鳥分別形容過她們,因為她們的姿色和演藝壓倒群芳、出類拔萃。在她們所在的市歌舞團,或者說在她們的歌舞團所在的城市,沒有人能找出超過她們的演員和美女。官員的賞識、觀眾的喜愛及公子哥的追逐,使宋小媛和夏妝成為這座城市最受寵幸的佳麗,也因此使她們成為朋友。

宋小媛和夏妝成為朋友,起因來自於被同一個公子哥兒猛烈追逐,而且她們都拒絕了他。那位猛烈追逐宋小媛和夏妝的紈絝子弟是市稅務局的征管員,他的職位很低,但是他擁有一個令人敬畏的父親和一部桀傲的車輛。他就是憑仗著位高權重的父親和在當時風光先進的鈴木王摩托車,在這座新興的城市和新潮的酒色中飛揚拔扈、尋歡作樂。

他先是追求宋小媛,把宋小媛當做一隻嬌柔和新鮮的動物去獵取,而他自恃是強大老練的獵手,又有一部特別飛快的車子像一條忠誠優秀的獵狗跟著他。

他覺得俘獲宋小媛勢在必得,因為從來沒有他想俘獲而俘獲不到的獵物,宋小媛也是如此。

但是他追逐宋小媛竟然是那麼辛苦和艱難。他投入和花費巨大的精力和財力,最終也沒把宋小媛弄到手。

宋小媛就像一條天才的狐狸,不僅巧妙狡猾躲避獵手的追逐,而且還把追逐她的獵手捉弄和折磨得財枯力竭——自恃情場高手的花花公子不僅獵取不到他喜歡的美色,而且還損失或浪費了大量的當做誘餌投入和使用的鈔票、飾物、鮮花和諾言。

人財兩空的公子哥追求宋小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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