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莫說前世,一抔黃土埋愁

「原來說什麼劍冢。」門外的景天有些失望。他道:「雖然有點意思,但終歸和水靈珠不像有什麼關聯。」

「我也剛來!」景天撓了撓頭,指著東南海島方向,說道,「小葵在那邊發現了一個小島,說要御劍在海上轉一轉呢。」這時候,剛才十分雀躍的龍葵,待雪見和紫萱到來之後,卻一陣默然,又變成那個不愛說話的文靜少女了。

「也算是吧。」紫萱望著荒草離離的孤墳,神色有些悵然。

分頭行動之後,景天往安溪鎮西而去。安溪的西邊,正是二溪匯流而成的大龍湖。往西行走半盞茶涼的工夫,景天遠遠地就望見那邊白茫茫一派煙波浩渺。見大湖就在眼前,景天趕忙加快腳步,想看看這水源最為充沛的大龍湖有沒有什麼水靈珠的線索。

只是還沒走到近前,景天途經路北一處山坡時,隨意朝道右一瞥,卻發現紫萱正站在那裡。那地方綠樹環繞,她一抹紫衫,襯在青碧的背景下頗為顯眼。

女子低聲吟唱,聲辭哀婉,凄凄切切。反覆低吟此詩,回想當初與徐長卿的前世林業平的舉案齊眉、賞心樂事,再看看眼前的荒草孤墳、黃土枯冢,便終於舉袖掩泣,不能成語。

宜男不忍佩,仙人豈相通。

「啊?」紫萱驚訝地回頭,「哦,阿天是你啊!沒、沒做什麼,我來隨便看看,看看他……」

「哦?有小島?」景天聽了,霍然起身,聚目凝神朝龍葵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說不知道,這時他有意朝那邊觀看,果然見到海天一線之間,依稀有個不大不小的黑點!

「我也不知道。」面對景天鄭重的問題,小孩子胸無大志地說道,「只要小寧能給我帶回來好看的海星就行了!」

「紫萱姐,他是你的什麼人呢?」景天直起身子來問道。

「哪有!我理解你!」沒想到的是,景天一口否定,「小葵,你這樣才正常啊!你才是想想,上回在雷州我聽雲霆那小子跟雪見求親,簡直想衝過去狠揍一頓!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只准男子三妻四妾,卻不許女子獨佔心愛之人,這真是豈有此理!」景天一口氣說出的這番話,放在當時簡直是異端邪說、驚世駭俗!不過雖然龍葵知道這一點,卻忍不住真心歡喜!她此時還是淚眼朦朧,卻已經破涕為笑,用崇敬的眼神看著英挺峻拔的哥哥!

「只是一個故人。」紫萱表情平靜。

唐雪見興奮道:「好啊,好啊,一會兒就去嗎?別忘了叫上我啊!」

「已經……有很多年了……」

「咦?紫萱姐姐站在這裡幹什麼?莫非發現了什麼?」景天走了過去,卻發現紫萱乃是立在一座孤墳前。

這時候,景天卻注意到龍葵的情緒有些低落,在一旁低著頭,默不作聲。

「阿天,不要問這麼多了,」紫萱忽然轉過臉去,擺了擺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龍葵慌忙回答:「沒、我沒什麼……」

「萱花寂寞紅,亭亭發幾叢。

凝露仰宿雨,窈窕舞熏風。

「當然!難道我還騙你不成?」景天信誓旦旦。

解語朝暮伴,忘憂了殘生……」

「好。你保重,不要太難過。」看出紫萱好像十分傷感,景天也發覺自己有些魯莽,便安慰了一聲,轉身往那大龍湖而去。

正是:

這般想著,他很快就來到大龍湖。在大龍湖畔轉了一圈,跟人套了半天近乎,他卻也沒得到什麼特別的消息。不過,有個小孩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小孩子說:「隔壁家的小寧,和他爸爸半個月前出海了。小寧哥哥說是去找龍宮了。」

淚空如水,傷心欲問天。

魂歸殘月影,夢短落花煙。

鸚鵡三生石,鴛鴦兩度船。

玉簫情不斷,望結再生緣。

「先夫林業平之墓。」景天看清墳前墓碑上的字,便輕聲喚道,「紫萱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再說景天。離去時,景天想起方才紫萱愁腸百轉的神情,便在心中想道:「我認識的這幾個女孩子里,小葵妹妹外表柔弱而內心剛強,雪見外表剛強而內心柔弱。紫萱姐姐嘛……恐怕,這個一向無所不知的苗女姐姐,和雪見更像呢。」

「好吧!」

想通這一點,他趕緊往東方海邊而去。將近海灘,遠遠望見一棵孤拔挺然的大連香樹下,龍葵正背倚著樹榦,坐在那裡靜靜地觀海。

「小葵!」景天喊了一聲,跑到近前,也坐在她旁邊。看了看遠方的碧海青天,他轉臉問少女道:「你在幹什麼呢?想心事嗎?」

「哥哥!」景天隨便一問,龍葵卻像受驚的小鹿,有些慌張地說道,「我哪有、哪有什麼心事可想啊,我不過是第一次見到海,看得入迷了罷了。」

「咦?現在就去租條船嗎?」景天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乾癟的錢袋,頓時精神有些萎靡。

「龍宮?」景天想起臨行前徐大哥所說的安溪水神之語,便心中一動,追問道,「他們出海後,真能找到龍宮嗎?還是能碰到兩位水神?」

「是啊!半天都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真急人!」雪見跺腳說道。遲疑了一下,她道:「我倆也分頭去尋吧,這樣效率更高。」

此後回返安溪鎮時,景天覷得一個空閑,拉了龍葵到一邊,對她誠懇說道:「小葵,你忘了嗎?等此間事了,我會陪你去靈山古城鎮常住的。那裡民風淳樸,小國寡民,特別是氣候四季長春,仿若世外桃源。」

只聽景天又說道:「小葵,你只管想,一個勁兒想,將來等鎖妖塔補成了,就帶你去古城鎮常住,你一定會喜歡過那樣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日子的!」

「那可真是……」景天尷尬道,「不過不要緊,安溪漁港中有很多漁船,等鎖妖塔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來這裡租一條船,哥哥帶你到海上玩個痛快!」

「真的?」龍葵大喜,「就我們兩個?」

「好!」

「哥哥真好!」此時龍葵是打心眼裡開心歡喜了!

而背倚連香樹,細看海水顏色,便會發現這遠望一碧萬頃的海水,本身就分出不同層次的顏色。淺灘之中,襯著細細的雪白銀沙,海水呈淡碧之色;再稍往外一點,海水略深,便呈翡翠綠色;再遠一些的海灣之中,恐是因為水底珊瑚礁的緣故,海水呈現微帶朱褐的紺碧之色;再放開眼光,便見那佔了視野絕大部分的海水呈現一種空靈鮮艷的浤藍之色;等到最遠,大海深處的海水為低空雲團籠罩,光線暗淡,則海水又呈青黛之色。

「不用租船那麼麻煩,」龍葵跳起來,手指著東南海面雀躍說道,「御劍就可以!妹妹剛才飛到樹頂去,看見那邊海上似乎有個小島——」

陪著龍葵,看大海這般澄碧淵渟、奣然蕩漾的壯美景象,景天也不禁一時悠然出神,由衷讚歎。觀賞片刻,他想起剛才龍葵的話,便忽然覺得有些愧然:「小葵,這海景真美,要知道你這麼喜歡,早該帶你來的。」

「阿天、小葵!」正在這時候,那紫萱和雪見也結伴走了過來。見景天、龍葵在認真打量海面,紫萱便問道:「什麼事情啊?這麼熱鬧?」

「我、我……」停頓了一下,龍葵終於鼓起勇氣,「我知道不應該獨佔哥哥,我也知道小葵應該要做好女孩,不能嫉妒哥哥和雪見姐姐。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想能夠單獨和哥哥在一起!想哥哥能只對小葵一個人好!我、我老是起這樣的念頭,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個壞人?我——」說到這裡,忽然間龍葵心中已是後悔了!她害怕地想:哥哥會不會從此厭惡我、不要我了?

「那你們的交情應該很好——」

「是啊,哥哥。」這回龍葵卻沒有謙讓,幽幽說道,「你以前答應過我的,不過你一定不記得了。那時候你才十歲,我央求你帶我去看海,你就偷偷帶我溜出皇宮,可是還沒出城就被捉住了,還害得你被父王訓斥,我這個心愿也一直沒完成……」

「那……不如大家一起去小葵發現的海島玩吧?」

景天去後,紫萱目送他良久,直到他的身影融入那一片蕩漾澄白的湖光之中,這才回過身來,再次看著這座偏僻山坳里的冷清孤墳,半晌無語。沉默良久,她忽然輕啟朱唇,對著這凄清冷寂的孤墳低聲吟唱:

「那他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呢?」景天還是對這石碑古舊殘破的程度很好奇。

「小葵,」景天轉過臉來小聲問她,「怎麼了?不高興嗎?」

「好吧。」景天問不出更多信息,便扭頭往回走。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之前好像被「水神」這個稱呼迷惑,總覺得水靈珠和水源充沛的安溪鎮本身有關。但……海水也是水啊!

「哦。」看著龍葵這副神色,景天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想了想,便轉過頭來對興高采烈的女孩兒說道:「雪見,我還沒在海上御劍呢,也不知道風浪如何。不如我們先在平安客棧中歇一晚,養足精神,打聽好了天氣,明日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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