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2.食物鏈

人,鼠,蛇,不穩定的三角形結構。

蛇吃鼠;鼠吃人,人的腳繭,指甲,人的食物,人的糞便;人呢,吃蛇。吃過蛇的貓耳洞人,沒有說蛇肉不好吃的,只有一個排長吃了一口又啐掉,嫌骨頭太多,並沒說難吃。

食物鏈也存在逆循環現象,如蛇吃人的食物,罐頭,肉類,雞蛋,米飯,僅此而已。鼠對蛇只有奉獻,沒有索取。人對鼠亦然,聽說過一例戰士燒鼠吃,撕下腿連骨頭一起嚼,相信是實,但不能以偏概全。也聽說一匹碩鼠力戰一條小蛇,還聽說四匹鼠同一條毒蛇打成一團,皆因戰果不詳,不便下結論。

其實,人喂鼠就等於喂蛇,蛇肉到了人體內人才能多生繭子指甲糞便,鼠走進蛇嘴也就離人嘴不遠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食物鏈特別的結果,人付出的是食物,鼠蛇付出的是生命。最終的勝利屬於強者。

有一點需鄭重申明,貓耳洞人吃掉的蟒和毒蛇並不很多,務請中外動物學家給予鑒諒。

吃蛇需要文化。

沒有文化的軍隊吃不好蛇。

炮連指導員用利刃剖開眼鏡蛇的腹部,一一指點,這是心,這是膽,毒腺在這,去掉毒腺,其它地方沒毒。炮手們縮頸咋舌,認為不如吃饅頭保險。燒了一小鍋,指導員以身作則吃了些,第二天早飯依然健在,炮手們方敢試吃,一吃就上癮,連湯喝得乾乾淨淨。

又一次吃蟒肉,與指導員同吃的炮手鄒炎,鄒炎胳膊負傷,被炮尾撞的。指導員吃凈一塊蟒骨,丟在桌上,說:「讓你別吃蛇,你偏吃,看你胳膊怎麼辦。兩個班長吃蛇,也都犧牲了。」說罷,嘆口氣,又夾起一塊。

花蟒將頭探出,望望小洞口,又望望大洞進而的幾個裸體兵。蟒的小洞里沒擺罐頭,兵們一個個笑得不自然。

田勇說:「蟒啊,不是我們跟你過不去,老越把陣地封鎖了,我們十多天沒吃肉了。」

陳文說:「是呀是呀,我們快下陣地了,不能沒個紀念,你的皮就留給我們吧。」

王浩虎點頭:「真對不起,十幾天沒吃肉了,你知道的。」

兵們講了不少蟒的好話和吃蟒的必要性,又互相看看,該說的都說了。

最後衝鋒槍說:「噠噠噠,噠噠噠,……」

蟒在彈雨里龍飛鳳舞,竟一昂頭,抖擻血身子順彈道撲過來。餓兵們無一怯陣,對撲住肉蟒,搶手榴彈砸頭,五下,六下,七下,蟒洶湧起伏的軀體漸漸癱平,緊繃的肌肉完全放鬆。

陳文捧走了蟒皮。

圓柱般的蟒肉被一塊塊斬下,在餓兵們看來,那原是儲存蟒皮里的一盒盒午餐肉。

兵們吃得直打肥嗝。九班軍工小羅也趕上了。請排長吃,排長啐掉,說,儘是骨頭。

A四團二營教導員吳永平坐在炮彈箱釘的土沙發上說:「蟒肉不難吃,吃完了渾身發熱,怕中毒,熱完了沒事。」

湖南兵田豪傑敢用手抓毒蛇。一次追一條大蛇。蛇回過身立起來,是眼鏡王蛇。田豪傑一揮鐵鍬,眼鏡王蛇一分為二。他取出蛇膽,送給韓應秋。韓應秋眼睛害病,太陽底下要用紗布蒙眼睛。蛇膽明目,他吞下去了。生吃蛇膽,身上油膩膩的,又洗不了澡,韓應秋改為泡酒喝。到犧牲時,眼疾也沒好。

三連泡了一瓶蛇膽酒,營長深入連部見到了,給要走了。

A4團七連指導員帶了五張完整的蟒皮下陣地,逢人就吹:「我有蟒皮。」這是冷門。一個熟人要走一張。指導員有些後悔,說再也不給人看了。可他這個江西老表藏不住寶,見了人又吹:「我有蟒皮。」首長要,給不給?給了首長,戰友又要,不給就是眼睛向上。蟒皮越吹越少,只剩下一張。

還吹。

「我有蟒皮。」

「真的?」

「我拿給你們看。」

又拿來。一卷,象消防隊員的水龍帶。兩臂伸直,扯了個滿把,床上又攤上近兩米,共三米多,兩掌寬,紋飾很美,頭部剝得也很完整。說真的,如果他還有,我們一定會開口要。

他說:「我們江西人不怕蛇,上去打到第一條,我就給剝下來。以後聽到哪打到了,我去剝皮,肉吃不吃不打緊。就想留個紀念,到下來時,一看口袋裡,八、九條了。」

「那幾條呢?」我們嚴肅地問,又漫不經心。

「挑了挑,好的拿下來,不好的不要了。」他說得很輕鬆,好歹他還有一張,說不定還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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