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2.專給男人看的故事

你們的一部分,在悶罐車的門縫向外排小便時,冷風嗖嗖向褲襠里鑽,這時偏偏發生故障,越急越排出出來,腹內明明脹得緊。

你們的全部,在氣味複雜的貓耳洞里,或對著下行的石縫,或對著空罐頭盒,掙紅了臉,排出乾巴巴幾滴絳紅的尿水。水喝進去,水果罐頭吃進去,一天一泡尿,少時就幾滴,罐頭盒底都完不成覆蓋。喝的少得可憐,水份剛剛加入血液循環,就被大開天窗的汗毛孔拉出來。

缺水少尿同裸體是把兄弟。

回憶往事同裸體是並蒂蓮。

你們愛講小時候的經歷。幾個光腚的放牛娃,從水牛背上滑下來,在荷花上大方的池塘邊一字排開,誰往前多站半腳步,哪怕一個腳趾頭的便宜,也要受到輿論譴責。驗明位置,兩手扳起小雞雞,齊聲誦:「一滴噠,兩滴噠,誰不滴噠就爛雞巴。」誦畢屏住氣,凸起小肚子,後腰吐弓形,揚出尿水,尿水在塘面歡快地向遠處走,娃們嘴不響,肩背用力後仰,小雞雞翹到45度角朝天,尿線攜著七彩陽光划出大弧線,象迫擊炮的優美彈道。尿線射到最遠點,又漸漸回歸,一直歸到娃們的腳下,鬆了手,打個冷戰,呼出氣,這才顧得上大叫:「我的遠!」「我的最遠!」「我的最最遠!」「大了就不靈了,越大越遠,到老的時候,也會往褳襠里滴尿串兒。」

你們道,你們想得很遠。

28號陣地夜裡情況多,樹葉嘩啦嘩啦響人上不停。B1團2連的兵們犯緊張,嘟嘟嘟嘟打槍,咣咣咣咣扔手榴彈,第二天夜裡又如此。下去看,沒有人腳印,終於發現是猴子吃垃圾,猴子和裸兵們熟了,常來做客,給什麼吃什麼,同吃同玩,玩夠了就開路,人是人,猴是猴,各不相擾。和人接觸多了,猴子學支了抽煙,握手。兵們使壞,給猴子吃大蒜,猴子捧著腮跳,以後見蒜拒食用,卻不懷疑人在捉弄它。處得長了,裸兵們發現人身上的毛越長越長。有的說,洞里捂的。有的說,猴傳染的,又有反駁的說,猴子怎麼能給人傳染呢,人有七毛,眉毛,睫毛,腋毛,陰毛,肛毛,鼻毛,胸毛,猴子有八毛,多身上的毛,猴毛唄,兩碼子事。不管幾碼子事,裸兵們開發新節目,與猴子比毛的長短,有的是猴子長,有的是人長,各有優勢,會抽煙的猴子還是猴,長長毛的裸兵還是人。

最艱苦的山洞,猴子不去。猴子怕苦,也怕蛇。猴子不進的洞占多數,那裡的日子難以想像。哨長小李的貓耳洞,離敵人的洞口僅有五米,都龜縮著,誰也奈何不了誰。窗里不能說話,有話白天貼耳朵說。煙也只准白天抽,晚上不準,怕暴露火光,兩洞之間有石縫相通,子彈過不去,聲音和火光能過去。恰恰晚上更需要抽煙,兵們用罐頭盒遮住火光,得抽且抽。因為太危險,洞內不準留印了文字的物品,慰問信和書藉不往這送,自家的信看過也必須焚毀。想唱歌也不行,就在心裡唱:「沒見過星星,沒見過月亮,也沒見過太陽……」長時間不動,能讓心臟跳快些都是樂趣。

哨長自述。

我們洞挨著敵人五、六米,隔個大石頭,看得見哨位洞口。他們的洞口大,人可以蹲著進。我們的洞口爬出爬進。在洞里互相敲洞壁,一敲就聽見,向他們喊話:出來,繳槍不殺。用越語喊。他們也喊,學我們的調,他們彈吉他,彈十五的月亮,彈的挺好。我們有時探了頭,他們也探出頭,不敢超過一分鐘,都縮回去。他們頭髮比我們長多了,有兩三個人。兩邊都光屁股。雨季,人在洞里漚得骨頭縫疼,我爬出去曬太陽,有個老越也躺出來曬。洞口爬出來沒法帶槍,扔手榴彈,我們也鑽不回去,兩個洞口的石台都不大,我們的就五十公分寬,也沒法搏鬥,下邊就是懸崖。我喊老越一聲,想把他嚇進去,我們好曬。他不理,光屁股躺那看書,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又喊他,以為他看書太入迷。他聽見了,還不理,岔開大腿曬襠。我們也光著屁股曬,誰也不理誰,曬是渾身舒服。曬夠了,老越一鑽就進洞了,還打打手勢。我們也忙進洞,洞口太小,進去爬了五分鐘,沒幾米距離。他們身上跟咱們差不多,脫光了都一樣,有的還是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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