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海日迷暉,幻夢如登仙界

雖然海上日出已不是頭一次看見,但每一回看,景天都覺得體驗不同。今天他驚訝於如此幽暗的海平面下,竟能蹦出那樣一輪鮮艷的紅日,然後帶來霞彩漫天。

靠在船舷的欄杆上,他和雪見極目朝東方望去,只見那金紅的旭日掙脫了海平線,將滿天流雲映成金紫之色。朝霞鮮麗,映照出霞波萬頃,波光雲影上下輝映,忽然讓景天有一種錯覺。他覺得,海平面的上方變成了波光粼粼的彤紅水底,而海平面的下方卻變成流霞滿天的天空。

相比景天看日出的專註,唐雪見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大早被人叫門,開始她挺不高興;但見是景天邀請她看日出,頓時又變得歡喜。她想也沒想,就跟著跑過來。可是過了一會兒,看了這東方朝日冉冉上升,流霞塗滿了天空,她便有些回過神來。她忽然意識到,景天這傢伙,竟主動邀請她來看日出了!這舉動,在這年月可不尋常!

「他……他又是動哪門子歪腦筋?」唐門大小姐心中如有鹿撞,「也許想跟我借錢吧……可是這大海茫茫,他能去什麼地方花銷?還是不想做我的跟班了?可是前些天,我已經跟他說,不要老是跟人說是我的跟班了。還是……」

唐雪見好一頓胡思亂想,最後甚至懷疑景天這樣討好她,是想哄她把小花楹丟掉。因為幾天前,這傢伙曾開玩笑說,要打下一隻海鷗來烤肉吃;結果被嫉惡如仇的小花楹聽到,不知從哪兒搞來一隻大貝殼,抱著飛到景天的頭頂,一鬆手,「啪」的一下砸在正對海鷗流口水的那傢伙的腦袋上!

種種的思緒,紛至沓來,不過自始至終,這位唐大小姐卻始終不敢往某一種可能上想去。

正在胡思亂想,唐雪見眼角的餘光,卻發現身邊的少年忽然側過臉來,只盯著自己這邊看。

「這傢伙,瞎看什麼?」

感覺到景天的視線,唐雪見的大小姐脾性就待發作,可是忽然覺得脖子有些發酸,嘴巴有些抽筋,臉上很是發燙,總之就是想說什麼、做什麼,卻說不得、做不得!

的確,在霞光漫天的海天之中,安靜的少女本身便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從景天的這個角度看,唐雪見額前的那縷蓬鬆青絲,宛如初春的煙柳;微微顫動的睫毛,似是華美的流蘇;專註的眼眸恰似兩汪春水,粉潔的俏靨是雪映朝霞,挺翹的鼻子如玉如瓊——俏麗的少女洋溢青春的氣息,與旭日霞光輝映,本身便勝過世上任何的風景!

景天凝視了這邊一會兒,忽然開口:「雪見快看,那鯨魚真的會噴水!」

「嗯?」

唐雪見如夢初醒,一轉頭,才看到自己身側的後方,那大海波濤中竟有一頭巨鯨正噴出白茫茫的水霧。而當她回眸的一瞬間,一道淡麗的彩虹忽然出現在鯨魚噴薄的白霧中,那場景,顯得格外神奇和美麗。

「真美!」

唐雪見發自肺腑地讚美,這時她心中也在想:「哦,原來他不是在看我呀……」

清晨的船舷邊,這一對小男女就這般並肩佇立。他們一起觀看大海深處獨有的風景,渾然忘了時間的流逝。等到紅日漸漸升空,太陽的顏色從彤紅變成了金黃,不能再逼視時,景天和雪見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雪見,」景天轉過臉問唐雪見道,「你說在大海的那邊,有沒有另外一個世界?」

「不知道啊。」雪見有些奇怪,「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在那邊看不到的地方,有個奇異的所在。夜裡面,太陽就在裡面洗澡、睡覺,然後第二天它起個大早,飛上天空,重新照亮我們這些地方。」

「嘻,你這說法,倒有趣。說不定真是這樣呢……」

「還有呢,雪見,你知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叫你?」

「知道啊,不是找我看日出嗎?」

「是的,但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昨晚做了個怪夢,也不至於醒得這麼早。」

「什麼怪夢?噩夢嗎?」

「也不算噩夢,」景天撓了撓頭,「反正稀奇古怪的,讓人一醒來就睡不著。你說,做這樣的怪夢是不是不好啊?」

「有什麼不好!我就挺喜歡做夢!」

「啊?」景天不能理解,「我這夢,可夢到很久以前——」

「那才好呢!」雪見滿懷憧憬地道,「我就特別想做這樣的夢。我特別想夢見我小的時候,說不定可以看見我的爹娘,看看他們長得是什麼樣子……就算在夢裡,也好啊……我……」

說到這裡,本來好好的少女,忽然眼圈一紅,伏到了欄杆上,竟啪嗒啪嗒地掉起淚來。

本來約少女出來,尋求解釋和慰藉,沒想到幾句話就引得她悲傷落淚,景天一時間也變得手足無措。

見雪見如此難過,景天下意識地舉起了一隻手,想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可是手舉到了半空,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落下去。景天悄無聲息地收回了手掌,於是少女悲傷的淚珠迎風散落,碎成水霧,湮滅在船舷外的海浪波濤里。

讓景天覺得有些奇怪的是,本來昨晚只睡了一半,這一天應該十分困頓才是。誰知道這一天里他和雪見閑話,向徐長卿問道,跟紫萱聊苗疆軼事,再嚇唬嚇唬到處亂飛的小花楹,自己竟然精神奕奕,一點兒也不像昨晚沒睡好的樣子!

「今晚不會再做怪夢了吧?」

到了晚上,入睡前景天還在這麼想。一轉身,他突然看見自己的眼前出現了無邊無際的綠洲和花海!

「這是什麼地方?景色真美!」

看著繁花似錦的綠茵草原,景天心中還在慶幸地想:「不錯,終於沒做夢,而是來到這麼好的地方。」

身處風景如畫的花海綠原,陣陣的清風送來奇異的馨香,那芳香郁烈,嗅一嗅好像還夾雜著冰片和薄荷的味道,十分醒人眼目,沁人心脾。觸目所及,青青碧草間那花朵的顏色鮮艷欲滴,花形有的嬌小玲瓏,有的亭亭如盤,總之都不是自己曾見過的花卉。

「這麼好看的地方——我可以來這麼好的地方嗎?」

心裡嘀咕,景天抬起頭向遠處看,便見到遼闊的花海草原上長著不少高大的青木。那些樹木的枝幹和葉片如同深色碧玉,蔥翠鮮明。青木的枝頭大多開著潔白花朵,花瓣細長,皓白晶潤,如敷白釉。偶然風來,花瓣飄零於青石上,錚然有聲,如聆玉響。青木林的上方則是一望無際的天空,蔚藍無比,仔細看還有絲絲縷縷的七彩雲霞在不停地流動飄移。

「這……這是什麼地方?」

一直覺得不是在做夢的景天,這時候也有點兒愣神。他瞅著眼前這地方,覺得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間的樣子。正有些惶惶然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飛蓬!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嗯?」

聽到有人說話,雖然不知道在喊誰,景天還是猛一回頭,卻看見在身後不遠的百花叢中,有一位曼麗多姿的白衣女子飄然站立。在她的旁邊,還有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正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

「怎麼……是你?!」

看清這男子的面貌,景天整個人頓時呆若木雞,如遭雷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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