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前世風雷,換取今生如醉

「臭小子!發什麼呆!」

「哎,來啦來啦!」

被趙管事在腦袋上一敲,景天終於反應過來,趕緊麻利地從旁邊櫃檯上拿來當票簿子,朝男子問道:「您老這把劍當多少兩銀子?」

景天問時,他和趙管事這一老一少都在心裡嘀咕:「罷了,今日定被這莽漢給敲詐了!」

「嗬!」

「什麼,一文?!」景天驚訝,趙管事反應卻快,連連催促:「一文就一文,阿天你趕緊寫好當票給這位客官!」

「好吧。」

景天拈筆在當票上寫上:「今有陌路客官,當破爛鐵劍一口,當銀一文。」

寫好後,景天恭敬地將當票交給那男子。那男子接過當票,看也不看,往懷裡一塞,將手中闊劍掉過頭來朝前一遞。景天趕緊上前握住劍把,要將寶劍取下。只是用了用力,景天卻發現拉不動,抬頭一看,見那男子兩指夾著劍刃,一雙虎目爍爍生光,竟正朝自己注目沉思。

「客官?」

聽得景天呼叫,那男子如夢初醒,雙指一松,放開劍器。

「什麼?」

舊遊無地可招魂,

剎那風雷窺前塵。

豪行宛歸一夢裡,

劍光猶怒影空存。

景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疑惑說道:「淪落?客官,你認錯人了吧?」

原來四處空闊,方才還在廳堂,此刻已懸在半空。無邊的雲氣在腳下涌動,四周的蒼穹空空蕩蕩。浩闊無垠的空間里,飄浮著無數的奇山。山間掛著潔白如練的瀑布,它們飛流直下,奔騰不停,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向何處去,在茫茫中寂寞地飛墜,周而復始,永不停歇。除去縹緲的仙山,巨大的空間里還零星浮蕩著巍峨的神人石雕像。那峨冠博帶,那寶相莊嚴,雖然只是冰冷的石頭雕成,卻個個栩栩如生。寂寥的時空里,輕響著無盡的風聲。一個個神秘的聲音夾雜在風聲中,從耳邊呼嘯而過,似風語,又似神諭。

「哼!」

本來冷若冰霜的怪客,看著轉身就走的景天,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里,突然有了些複雜難明的情緒。看著少年提著紫劍就快走出廳堂的後門,猛然間他那雙猶如幽暗深淵的雙瞳中,爆燃起一點星火!就在這一瞬間,本來邁步就要跨過門檻的少年,眼前一陣光影繚亂,轉瞬竟然已置身於一個奇幻之所!

暗覺晦氣,卻聽那人淡淡說道:「一文。」

正當突然墜入夢幻的景天看著一尊英武的神像出神,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原本威嚴聖潔的神人面部竟突然從中裂開。看那整齊的切口,就好像被一道無形的銳利劍風掃中,石像中裂,墜落虛空。

「怎麼回事?」

景天愕然,卻感到風息突然變得狂暴,清明寥廓的蒼穹瞬間紊亂。颶風滌盪,無影無形的銳利劍氣應聲閃現,先是一座座神像被劈成兩半,從天空墜落,緊接著掛著靈瀑的仙山一個個炸開,好像被無形的天帝之手依次捏碎爆裂!天穹充滿煞氣,好似冥冥中的天帝又打翻了硯台,頓時質白如棉的雲朵漆黑暗淡,在詭秘天地中奔騰洶湧,像極了風暴降臨的大海。一切都陷入了悖亂和瘋狂,景天覺得這塊奇怪的天地就要崩塌!

生死攸關之際,景天正要掙扎,卻忽然感覺被勒得緊緊的頸項一松,然後眼前光線一暗,再睜眼看時,卻發現自己還是在熟悉的當鋪大廳後門!雖然場景轉換回來,但估計是剛才中了那一場邪的緣故,景天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那種被扼住的窒息感依然十分清晰。

景天正這麼想著,猛然間從遠處詭譎雲波中聽到一聲猛獸般的怒吼,緊接著一道炫麗的紅色奇光從雲團深處閃現,很快如一道火焰流星破空而來,那急速前行的鋒頭所指,赫然就是自己!

「媽呀!」

十八歲的少年驚恐地大叫,本能便想躲避,誰知就在這時,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一個沙包,被人狠狠地扔了出去,耳邊的空氣極速壓縮,音波鼓盪的囂叫聲瞬間刺痛了耳膜——此事已然詭譎,但更可怕的是景天發現自己竟然穿雲破霧,以極快的速度向對面那個裹挾漫天風雷的飛火流星迎面撞去!

「啊啊啊——」

景天的恐懼在這一刻達到了一個頂點!這還不算完,當他瞬間靠近,看見那顆「飛火流星」的真面目,自己的恐慌便「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原來那顆烈火猛燃的流星並非真正的流星,而是一位身披紫焰戰甲的兇狠男子,看不清面目,正疾速飛行,一路帶起漫天風火!最恐怖的是,這無事生非的猛將不僅氣勢洶洶來勢極快,他雙手還各持了一把血色的短刃,上面交錯著紫色的閃電和鮮紅的火焰,顯然正是他用來謀財害命的兇器!

不知為何,現在紫劍在手,景天一陣輕鬆,渾沒剛才大氣都不敢出的感覺,連說話也順溜了許多。他從容說道:「客官,您如果沒什麼事,我就要去把貴劍收在庫房裡了。」

景天凄厲的驚呼響起,身披紫焰戰甲的凶人也到了他眼前。一剎那,少年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不過,幸好,也許是在夢中的緣故,按道理此刻自己應該被那兩把兇殘的短刃刺穿,但不知道為什麼,景天卻覺得是自己的喉嚨猛然被什麼利爪給緊緊攫住,呼吸困難,就像溺水之人很快就要窒息斃命。

景天拿到了紫刃闊劍,正想趕緊轉身放去庫房,卻聽惜字如金的怪客忽然說了句「很長」的話:「你……竟然淪落至此。」

「嗬嗬嗬……」

景天彷彿還停留在剛才的幻象中,手提著大劍,背倚著門框,發出低沉的喘息。

「莫非是中了唐門致命毒蒺藜,毒性開始發作,眼前出現幻覺?還是這黑袍的怪異男人作怪,對自己下了什麼幻術的咒語?」

景天稍作喘息,倚門胡思亂想。

「英雄,不要啊!」

剛才令少年如痴如迷的幻象看起來時間並不短,但在旁觀的趙管事眼裡,卻只見到景天提著劍往後門走,剛抬腿要邁過門檻,便突然停下來倚靠在門框上大喘氣。

景天驚魂未定,趙管事滿腹狐疑,那黑袍怪客的眼神卻起了些微妙的變化。

「你……」

看著依舊痴迷的少年,黑袍怪客凌厲的眼神里,已多了幾分憐憫和惋惜。想也沒想,他手一揚,便有一道看不見的靈光飛向景天。靈光著體的一瞬間,本來還驚魂未定的景天突然神魂一清,只覺得自己已發生些描繪不出來的奇妙變化。他感覺到,身邊自己向來無視的空氣里,突然出現了無數的精靈,它們在歡快地飛舞。「水、火、土、風、雷」,幾個古篆寫成的字元突然間飄蕩在自己的腦海里,這一瞬間,感覺非常奇特,好像自己抓住了些什麼緊要的東西,卻又什麼也沒弄懂。

到了這會兒,黑袍怪客再也沒什麼舉動。在表情奇異的當鋪二人注視中,他一轉身,走出了破損的大門,很快淹沒在無邊的夜色里。

「他到底是什麼人?走江湖的術士嗎?」

「咦?這臭小子怎麼突然累成這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景天帶著滿腹疑問,手提著紫刃闊劍走到了院里。本來這些當物都要放到庫房裡,不過走過了幾重院落,滿懷心事的景天心裡一動,便一轉身,在月色的清輝中將紫色劍器帶回到自己卧房裡。

「也許,從這把廉價大劍上面能看出些古怪吧?」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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