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遊離死神的幽靈 24.戰俘亦是逼出來的

某團能攻善守,打仗歷來是塊硬牌子,響噹噹、硬梆梆。

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上午,這個團攻佔二六四高地之後,接到師里命令:就地轉入防禦,做好繼續戰鬥的準備。

子夜,團長安信將指揮所的全部人馬轉移到另外一個比較隱蔽的高地——一六三高地上。因為這天上午,指揮所受到了越軍炮兵的襲擊,電台台長李長生負了傷。

白天轉移指揮所,目標太大,容易被敵人發現,整個行動只好在夜幕下進行。

工兵在前面掃雷,偵察兵在兩翼偵察敵情並負責指揮所的安全保衛。

團長心裡清楚,夜間行動有兩點必須高度重視,一是地雷,二是防止越軍特工人員的襲擊。也難怪,異國他鄉作戰,地形生疏、情況不熟,許多實際困難光靠勇敢是很難克服的。

儘管安信團長在下屬面前表現得那麼剛毅,那麼豪爽,那麼充滿信心和勇氣,然而,在他的潛意識中,卻時常暗流著一種恐慌和不安的情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任務布置完後,他還覺得心裡沒有把握。這時,他叫來三個偵察兵、兩個工兵,讓他們先去闖一條路,然後,指揮所的全體人馬再轉移。

他的這一新決定,對於這五個開路的兵來說,或許太自私了一些。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他知道這五個兵很可能在探路中凶多吉少,說得「露」一點,他們是當「替死鬼」去的。可作為一名指揮官,他不光要為士兵的生命著想,而更要為整個戰鬥集體著想。幾十人的指揮所,就是這支部隊的「大腦」和「心臟」,失掉了,損失就會更大。這一點,他團長心裡比別人似乎更明白。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五里山路,三名偵察兵、兩名工兵不到兩小時就走完了一半。

這時,報話機里突然傳來偵察兵的聲音:「報告團長,前面一百米處發現一黑色物體向我方移動。」

在一個半山坡上,偵察兵發現了敵情。

「注意觀察,視情況予以消滅!」

團長當即下達了命令。

目標越來越近了,離偵察兵們只有五十米了。

「團長,可不可以開槍?」

「不要輕易開槍,先喊口令,如果對答不上再動手,最好捉活的!」

指揮所的所有人員都圍在團長掌管的電台旁,大家的心一個個都懸著,手捏得緊緊的,汗水從手心冒了出來。

此時,除了電台的「茲、茲、茲」的電流聲外,幾乎一切聲音都停止了。

空氣凝固了。

「口令!」

「……」

「羅松孔煙!」

「……」

「咚!」偵察兵見目標已步步逼近了自己,不得不扣動了手中微聲衝鋒槍的扳機。

物體還在移動。

「咚咚!」又是兩發出膛。

黑影仍在晃動。

「停止射擊,咱們抓個活的,」三名偵察兵一合計,分成三路向黑影撲去。

工兵們在後邊架起了機裕,掩護他們。

十米、五米、三米……

大個子偵察兵迅速躍起,大喊一聲:「不許動,你被俘虜啦!」

「……」

其它兩名助手見大個子撲上去了,也分別從左右兩側衝到跟前,一看,嘿,這哪裡是敵人,原來是一條大水牛。

「一場虛驚。」三人相視一笑。

電波傳到了團指揮所,眾人苦笑一聲:「唉!」

沒費多少周折,指揮所便安全轉移到了目的地。

戰爭這玩意兒,有時捉弄起人來,使你想都想不到,防又無法防。難怪美國士兵在第二次大戰中,常常要在戰前祈禱上帝呢。

按理說,有了一場虛驚之後,是不應該有第二場的,可那天晚上,偏偏就又演了一場「鬧劇」。

折騰了幾個小時後,大家的的確確疲乏得象泄了氣的皮球。稍稍整理後,指揮所的許多人便席地而睡了。

當然,電台是不能休息的。

哨兵也是不能休息的。

「嘩啦,嘩啦啦……」

「誰?口令!!」哨兵發現離指揮所駐地不遠的一片草叢中有響動,他邊問口令邊拉著槍機。

「誰?不答應,我要開槍啦!」話未說完,哨兵的槍響了。

夜間的槍聲特別清脆,團指揮所再次沸騰起來……

「別動、別緊張,大家統一聽我指揮……」團長一邊招呼指揮所騷動的人員,一邊朝槍聲方向奔去。

「別開槍,我是來向你們投誠的……」

沒等哨兵第二發子彈發射,那草叢中的人便開了腔。

他從草叢中走了過來,把武器放到了哨兵面前。又一場虛驚結束了。

不過,這次是人而不是大水牛。

安團長提審俘虜在全師都是赫赫有名的。三下五除二,這傢伙的來龍去脈,全讓他給摸得明明白白:

「我叫阮榮,今年十八歲,是越南某守備公安屯的上士班長。去年,我剛高中畢業,政府就把我徵到軍隊,當時,我準備報考大學,可當地政府硬逼著我當兵,如果不去,就取消口糧和戶口,最後抓我去修公路進行所謂的改造。我不願去當兵,當局就把我逮捕了,並把我送到步兵訓練團訓練了三個月,接著繼續去修築公路直到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八日。我剛到這裡時,越軍機構對我這樣說:任務非常緊急,所以要你們到北方,任務是和中國軍隊打仗。在戰鬥中,如果誰往後逃就殺誰的頭。如果逃到老百姓家,抓回來就坐牢。我害怕打仗,也害怕殺頭和坐牢,所以就跑來投誠你們了……」

東方已經放亮,又一個黎明到來了。團長命令偵察兵把戰俘送走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望著那冉冉升起的晨霧,他自言自語地說了這樣一段話:戰爭是逼出來的,戰俘亦是逼出來的。看來環境可以改變一切啊!

或許,這便是他對那一夜忙碌的小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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