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獨上蘭舟分攜處 一、白蛇斷橋

我焦急地等待。

等待生命中的禮花驀然綻放,一朵一朵,永不謝。

急起來恨不得甩尾,方想起,沒有尾,只有腳。

從此以後,要頂天立地,堂堂為人。

做人,背脊得挺。天塌下來,脊梁骨都不能彎,一彎,就完了。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為這一口氣,我挺立了半宿。涼風吹過,脊椎有點疼。

曲了千年的身,單為你而直。

凡事皆有代價,也因為有代價,相守或許方能久長。

人生百年,最入不敷出的代價,當然是時間。

賠了時間等於賠了半數性命,縱然鬧得天翻地覆,也要你三生為償。

正想時。遠處有一艘小船不知所以,直直地就往湖心亭開來,速度飛快。

眼看就要撞上,正待施法解救,小船已撞上了湖心亭。船頭裂開大口子。

小船上的人摔了出去,「撲通」掉進水裡頭。

隨即,有個人狼狽地從水裡掙扎地爬上來。

我一看,欣喜極,是他。

許仙。

定是青青鬧鬼,故意將船推快。

那人渾身濕透,只好鑽進湖心亭,揮著衣袖,嘴裡叨念,「什麼季節啊,還大風大浪的。」進了亭,轉頭髮現自己的小船已經漂遠了。

他一臉不解,見亭內還有一位女子。四下無人,一個屋檐下,不敢造次,他趕忙退到亭外橋上。

我實在忍不住要笑這獃子。離得這般遠,怎麼說話呢。

看不把你扯進來。我發力,身子一扭。

橋旁邊的水忽然現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越旋越大,一條白色的蛇尾正在攪動水浪。

深夜裡,詭異莫名。

我用力扭動尾。呼,果然還是尾巴用起來順手。

水勢越來越大。連接對岸的橋不斷被水衝擊,橋吃不了水壓,從中間開始斷裂,木條飛散開去,嚇得許仙節節後退,橋卻像有了自主性,隨許仙后退,不斷地裂開。

逼得他一路後退到亭子。

他一個不穩當,跌進我懷裡。

我拉住他,盯住他瞧。窘得他滿臉通紅。

他站起身,不住揮動雙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過來坐吧。」我親啟朱唇,媚眼如絲。

「哎呀這位姑娘,這裡沒有燈,黑燈瞎火的,實在不便。」

「沒有燈不好嗎,但使你我相遇,無燈無月何妨。」

這姑娘不會是……出身花柳吧,說話那般奇怪。

「不,不,不,我還是走吧。」

許仙起身要出亭子,四顧茫茫,湖心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漂浮在湖中間,孤零零地。

獃子,笑得我。

看你怎麼走出我的手掌心。

我要你留,你怎捨得走。

老實人嘀咕,「這亭子誰搭的啊,太不結實了吧!」

「我看這挺好的,終於可以靜靜地看西湖美景了。」

「我可沒有姑娘你那麼好的興緻,我得趕緊回家。」

奇怪,他是不記得我了嗎。

「噯,這麼急著回去幹嗎?你看這水中有月,湖中有亭,亭中只有你我,你不覺得這情景特別浪漫嗎?」我向他比劃著,希望他能記起,鏡湖中的那幕。

「我哪有工夫浪漫啊,我……得趕緊回去研讀藥理呢。」

「藥理啊,你倒不記掛科舉,不求聞達?」

「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拘束為人。」

我點頭附和,就是他了,找的就是他了。「那天天都和葯打交道,不悶?」

「姑娘有所不知,我的理想就是要當名醫師。」

呀,好志向。我對他另加青盻,卻忍不住挫挫他的銳氣。

「生老病死屬天意,連神仙都管不了啊,更何況醫師?還不如陪我一起游游西湖呢。這麼美的景色,浪費了多可惜啊。」

「姑娘……你我素不相識,幹嗎非要我陪你啊。」

素不相識?他不記得了。「可我是因為你才到這裡來的。」

「姑娘……我真的該走了。」

「你幹嗎非要拒我千里之外?我到底是哪裡不好?」我強詞奪理起來,這中間定有什麼緣故。我要迫他說出來。

「不是姑娘不好,是……小生心裡有人了,只可惜與她緣慳一面。但我心裡想著,如果能……」

什麼?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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