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群受驚的鴿子從彩繪玻璃窗上的屋檐處飛落下來。突如其來的振翅聲和彩色玻璃上一掠而過的影子使我吃了一驚,跳將起來,把椅子碰倒在地。

謝伊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卡勒,別每次一有動靜就大驚小怪的啦。」

「我只是想謹慎一點而已。」我扶起椅子,等著自己的心跳平緩下來。

「我們呆在這裡很安全的。」他翻過一頁書,「要是我們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那我肯定會說我的建議果然很有見地。」

我瀏覽著《人類文化中的符號與象徵》一書中的索引。「我有點灰心喪氣了。你的紋身與我所讀到的任何一個十字架都沒有相似的地方。」

我們倆望著桌上桌下四處散落的書堆。一無所獲。我們到現在一無所獲。徒勞無功。沮喪萬分、疲意不堪的我交疊起手臂,埋頭將前額擱在手臂上。

「我覺得我們現在又回到起點了。」謝伊啪的一聲將一本厚重的藝術史書合上。

「到底什麼是起點呢?」我轉過身看著他。

「翻譯這本書。」他推開眼前的這本藝術書,將《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爭》又一次擺在了自己的跟前。

「你對這本書的看法很可能是正確的。」我來迴轉動頭部,活動著頸部的經脈,「不過,你或許應該跳過一些內容。」

「呃?」他已經在翻著書頁了。

「不要從前面,而是從後面開始看,」我說道,「你說過,那個女人對著你吟唱了這本書最後幾行字的內容,然後又唱了一句『海蒂斯在此安息』。因此,我們也許應該閱讀的是這本書最後一部分的內容,而不是書的開頭部分。反正你說過那部分內容是最短的,所以至少你不用花太長時間就能看完它。」

「這主意不錯。」他說著,翻開了書的封底。

我繼續盯著眼前攤開的這一頁中世紀十字架的木刻畫。謝伊清了清喉嚨。我抬起頭,只見他的眼睛依然緊盯著主管的那本書。

「有件事情我想問你。」

他故作輕鬆的聲音不禁讓我皺起了眉頭。「什麼事呢?」

「我最近無意中聽到學校里有不少人在討論一件叫血月的事。」他拿起拉丁詞典一頁頁翻著,似看非看,「我猜這只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嗯。」別扯到那個話題上,謝伊。拜託了。拜託了。

「這是個什麼樣的活動呢?」他仰靠著椅背。

「哦,」我鬆了口氣,「呃,這麼說吧。這個叫血月舞會,不過大家都把它簡稱為血月。這項活動有點兒奇怪,類似於萬聖節派對與沙龍舞會的混合體。人類寄宿生的家長會出席活動,隨後帶他們的孩子回家過秋假。每年的活動上總會有室內樂團的演出,大家飲酒狂歡,任何人都不需要出示身份證。舞會很滑稽,不過還挺有意思的。任何與學校有關的人員,無論學生或家長都是獲邀的賓客。家長們往往會開懷暢飲,對他們的股票投資組合侃侃而談,開出支票捐資學校。學生們也會開懷暢飲,身著一輩子只穿一次的華麗衣裳翩翩起舞。」

「那為什麼管它叫血月呢?」他問道。

我像蜷縮爪子般擺弄著手指:「因為舞會是在豐收月之後的第一個滿月時舉行的。這個滿月稱為血月。」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如雨飄零的落葉。「可是,為什麼要叫做血月呢?」

「因為這個滿月為每年這一時節里的狩獵提供了最絢爛的光亮。」一想到狩獵,我的四肢便有些微微抽動,「這一時節稱為大狩獵。血月因而也稱為獵人之月。今年這個日子恰好是在10月31日。對於血月來說今年的時間來得有點晚,不過日子就是這一天。」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這個舞會要是叫成萬聖節舞會豈不是更簡單明了?還是說你們那些主人們對玩藏迷你糖遊戲有意見?」

我的腦海中片刻浮現出了洛根玩不給糖就搗亂的一幕;我很好奇他會是怎樣一種裝扮。「不。這個節日叫薩溫節,記得嗎?萬聖節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節日。主管們對舊習俗鍾愛有加,那是他們的傳統。所以,這個舞會就叫血月舞會;向來如此。」剛一談起傳統,我的胃就開始痙攣了。

「所有人都會參加舞會嗎?不僅僅只是人類?」他的聲音此時顯得越發緊張了。

我點點頭,警惕地注視著他,對他變化的音調起了疑心。「這是一個熱鬧的派對。所有人都會參加。唯有血月舞會和畢業舞會是全體學生一起參加的社交活動。我個人認為,這兩個舞會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為了讓那些人類覺得我們學校與其他學校並無大異。」

他用手指快速地敲擊著桌面,接著,他的話脫口而出。「好吧,我知道這個請求真的很倉促,但是身為一名男子漢,我竟然沒有提前考慮這種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你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令我擔驚受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卡勒?」我不想直視他,「你打算給我答覆嗎?」

「我不能。」我輕聲說著,瞥了他一眼。

他往桌子上一靠,嘴角一撇,冷冷一笑。「為什麼不能?」

「我會跟瑞恩在一起。我將和他一起參加血月舞會,只呆上一兩個小時。我們的聯姻儀式也在同一天晚上舉行。」我專註地看起了眼前的書頁,「別再提這件事了。」

「我沒辦法將你們的聯姻儀式當冋事,卡,」他厲聲嚷道,「別人一聲令下,你和你那狼族王子就得結成終身伴侶。這完全是無稽之談,這你心裡很清楚。瑞恩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多麼幸運能擁有你;他只顧忙著跟學校里的其他女生打情罵俏。」

「你瞎說!你就不能只此一次別找瑞恩的碴嗎?」我坐直身子,怒視著他,「你幾乎每天都跟我們在一起玩,儘管你在燃燼酒吧鬧了風波,而且經常用你那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但他還是一直彬彬有禮地對待你。」

「水汪汪的眼睛?」謝伊衝口說了一句,霍地站起身。他推開自己的椅子,將幾本書塞進背包里。

「謝伊。」我雙手抱腰,又一次感覺身體難受。

「至少我總算知道你到底對我是什麼感覺了。」他的聲音瑟瑟顫抖,他猛地拉上了背包的拉鏈。

我站了起來,握住了他的手。「別這樣,求你了。這不是我——」我聲音哽咽;我知道我不可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這不是你什麼?」他緊抓著我的手,將我拉近身前。他用另一隻手捧起我的臉,大拇指輕撫著我的臉頰,我的皮膚開始燥熱起來。我抽身退開,逃回自己的椅子旁,不住地搖頭。

「請別這樣。我不能。」

我擦拭著臉頰上滴落的熱淚,咒罵了一聲。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我以前從沒掉過眼淚,可如今卻時常需要忍住淚水。

「卡勒。」當我抬起頭望著他的時候,只見他一臉驚恐,顯然是被我的哭泣給嚇壞了,「天啊,真對不起。我本來什麼話都不應該說的。」

我們倆在尷尬的沉默中繼續研究資料。謝伊戴上耳塞,將音樂開得震耳欲聾,從我坐的位置就能聽到尖厲的吉他聲。

等到謝伊猛地摘下耳塞時,彩繪玻璃窗外的天空已經是漆黑一片了。我詫異地抬頭望著他。

「聯姻儀式是在薩溫節晚上舉行的嗎?」他間,「跟舞會是同一天晚上?」

「拜託了,謝伊。」我揉了揉太陽穴,「我實在沒辦法再討論這件事了。」

「不,我的問題不是關於你的。」他指著主管的書籍,「是關於日期的。」

「沒錯,聯姻儀式將在薩溫節那天晚上舉行。」我皺著眉回答,「10月31日。」

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為什麼要選擇那個時候呢?」

「這一天是八大魔宴之一一一主管們會在魔宴之日積聚力量。」我說道,「薩溫節是魔力最強的魔宴之一。」

他在書頁上輕叩著手指。「隔斷兩個世界之間的紗幕在這時變薄。我記得你說過這樣的話。」

我點了點頭,他又埋頭看著筆記;他的神情變得憂心忡忡。

「怎麼啦?」

「這些信息多少有點嘲弄意味。在薩溫節之夜,會舉行一場與塞恩有關的儀式。我不太清楚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儀式,但似乎完整部分記載的全都是儀式的內容。有一個詞我覺得難以理解;它的意思大概是『獻禮』之類的。這個詞前後的語境真的挺奇怪的。」

「獻禮?」我複述著這個詞。

「之類的,」他說道,繼續翻起了詞典,「不管它到底是什麼意思,塞恩與你的節日是有關聯的。」

「這可不是我的節日,謝伊,只是主管們為聯姻儀式而挑選的日子。」我說道,「你是說,按照他們書里的描述,你也會出現在儀式上嗎?」

「嗯,問題就出在這裡。我在書里讀到的內容並不像是在描述一場聯姻儀式。這是一場什麼儀式我也說不上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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