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節

這天晚上,玲子潛進了大森林裡。

逃出來的時候沒有帶手電筒,行動極不便,她只能兩手向前探著一點一點地前進。如之不熟悉地形,走走停停,速度很慢。這兒好象已是森林深處,有懸崖,有洞穴,也有灌木叢阻住去路。

她逃進了這裡之後,知道後面有人追出來了,兩條手電筒的光柱匆亂地射進森林之中。其中一人好像是鈴木清治,另一個好像是家中正晴。他們彼此呼應著在森林裡竄來竄去。玲子逃出來時所見的汽車燈光,大概就是家中開來的汽車上的。

兩條手電筒的光柱在樹林里交叉掃著。光柱曾一度晃過玲子的藏身之處。然而,密密的灌木叢把她包得嚴嚴實實。

玲子感到渾身發冷。

家中和鈴木也同樣感到透體冰涼。玲子的逃脫,使他們失掉了一張王牌。這是唯一能使他們在與敵人你死我活的鬥爭中處於優勢的王牌。而且不僅如此,如果玲子跑到警察那兒說出了一切,就更不好辦了。

據說,不論是警察還是檢察廳,都默許了這場搏鬥。即便這是真的。如果玲子向警察和盤托出,警察就不得不採取行動,逮捕寒川;逮捕家中一夥,然後將事件的前前後後公諸於世。

酷冷的恐懼窒礙住了家中和鈴木。這從兩條顛狂般的跳來跳去的手電筒光柱中就能看得出來。

然而,不一會兒,手電筒光柱停止了掃射,他們似乎明白了這是徒勞無益的。

玲子仍然蹲伏在黑影里。

她的恐怖感漸漸地消退下去,代之而起的是對這夥人的滿腔仇恨。

被這伙禽獸們長期囚禁和凌辱的玲子,本來對逃離魔掌已經死了心,但當她看到鈴木沉浸在被虐的性癖之中時,玲子意識到了逃走的可能。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隨著重見天日的升起,頓時湧起了對性奴隸生活的無比厭惡。

如果可能,真想殺了鈴木。

現在,她滿腔仇恨。她仍在恐怖中,唯一感到害怕的是再次被抓回去。

玲子象一頭受傷的野獸,伏在黑暗的深處一動不動。

只能這麼蹲到天亮了。

天剛蒙蒙亮,乳白色的霧靄流動起來。玲子在霧靄中出發了。濃重的大霧擁抱著,看不清四周的景物。玲子分撥開霧帷,慢慢地向前移動著。她知道,天一亮,敵人一定要再次進行瘋狂的搜索,離開這兒越遠越好。

玲子幾乎是用兩手探著向前走。乳白色的霧儘管濃重,但能見度要比夜的黑暗好得多了。在朦朧中,能看到直立的樹榦,地勢也能看見。過了兩個小時,大霧漸漸淡下去。

當大霧散去,眼前就出現了一座原始森林。這是無路可走的原始森林。高大的山毛櫸、包樹,鬱郁蒼蒼,下面是繁密的羊齒草,高至人的腰際。

在無邊無際的羊齒草原那一邊,是一片山白竹。

能看到前面的山脈。左右兩邊也都有山峰聳立。不知道是什麼山。群山在澄澈的朝陽之下,象玻璃工藝般清新鮮亮,起伏的山脊線也是那麼明晰。

看起來近得探手可取。

玲子不覺駐足眺望了一會兒這宜人的景緻。她覺得,那輪廓鮮明的山谷線正象徵著自己獲得的新生和自由。

玲子繼續往前走著。

大約又走了六、七個小時。穿著涼鞋走路可真不容易。現在不用擔心追著了。現在叫人憂慮的是不知能去到什麼地方。這兒仍然沒有路。玲子有時上了山谷,有時在谷地的灌木叢里跋涉。她感到疲憊極了,但仍然繼續走著。她來到一條小溪邊。

溪水不很深。這兒好像是上游,水波透明泛著青磁色。水流的聲音也是那麼輕快、潺潺如鐵器相碰的脆響。

玲子看了一會兒,走下溪水。

她脫光了衣服,她覺得那幾個傢伙的玷污一直滲進了五臟六腑。她要用清水把這些污跡清洗掉。溪水涼得刺膚。玲子慢慢地走向深處。水沒至胸部。

她把頭浸到水裡,從頭洗到乳房。她特別認真地洗著被那幾個禽獸一刻不停地蹂躪的下身。

冰涼的水浸著疲乏無力的筋肉,體力在恢複著。而洗去了被玷辱的污跡的清爽感,也使玲子煥發出活力。

洗完之後,她走向岸邊。

當她走到淺灘時,不覺釘在那裡。

堆放著衣服那兒,有一個人。那人靠在岩石上,望著玲子。

玲子茫然呆立著。手中連塊遮體的手巾也沒有。她一絲不掛地望著不速之客。看不出這人是幹什麼的,他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

他的目光黯淡。

他一身登山的輕裝。然而一眼就會看出他不是登山者,因為在這種地方沒有登山的路。而且他連個背囊也沒背,手裡僅僅有個冰鎬當拐杖。

來人沒有說話,玲子的衣服就放在他身邊的岩石上。

玲子久久地盯著不速之客,心中盤算著。一定是家中等人雇來的追蹤者。他們把這個在山中經過特別訓練,具有野獸般嗅覺的人弄來追蹤。

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是沒法逃的。

絕望使玲子兩腿發軟、好像就要癱倒下去。她覺得剛剛獲得的自由,就像小鳥飛走那樣,輕易地失掉了。她僅僅聽到幾聲微弱的啼鳴,連振翅的聲音還沒聽到。

玲子絕望地走近來人。她的乳房裸著。下身也沒有遮蓋。到了這個地步,還顧得上什麼。又要開始忍受那夜以繼日的凌辱了。

「你在幹什麼?」

來人看著玲子的眼睛問。

「洗澡。把那幫傢伙的玷污洗乾淨。不過,白洗了。」

她拿起衣服。

「那幫傢伙是誰?」

來人追著她的目光問。

「裝什麼糊塗。」

玲子穿上三角褲。

「我真不知道,告訴我。」

來人掏出了煙捲。

這人滿頭白髮,看來已年過六十。看著玲子的黯淡的目光中,有種不尋常的東西。

「是叫你來的吧」

玲子說著假裝彎腰穿西褲,摸起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她想殺死他。看準了機會,一下就了帳。

「不要想殺我,姑娘。」

來人點了煙站起來,好像背後也長著眼睛。

「不殺你就殺了我。」

玲子扔了石頭。

來人問:

「叫什麼名字?」

「明知故問。怎麼,你想就在這兒強姦我吧?這麼干可不錯。來、來吧。只不過是個屍體。我只能咬爛舌頭一死了之。再也不能當奴隸了。」

玲子眼中射著憎恨的光,怒視著來人。

「來,坐那兒。」

來人指著一塊岩石。

玲子默然走到那塊岩石上坐下來。她已穿好了衣服,穿好了涼鞋。現在可以逃跑了。但沒有逃跑的機會,因為無論如何也難以甩掉眼前這個傢伙。

這人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威壓感。

「我就是那個來去無蹤的盜賊,名字叫市。」

市稍稍離開一些,面對著玲子說。

「盜賊。」

「不錯,我是個有前科的罪犯。按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強盜。潛進人家去,把主人綁起來,然後搜掠錢財,這就是我的職業。」

市微微笑著。

玲子覺得在他的笑容里,似乎透露著一絲悲哀,他的灰暗的臉上深處,有種透明的東西。

玲子心中疑惑不定。如果這個來去無蹤的名叫市的人真是個有前科的強盜,這對玲子來說並非壞事。問題是這人是追捕自己來的呢,還是幹什麼來的呢?玲子一會兒覺得他是追捕者,一會兒又覺得不象。

玲子心情緊張地觀察著。

「你叫什麼名字?」

「高地玲子。」

「是玲子小姐呵,好名字。」

市忽然挪開了目光,望著他側臉的一片陰影,玲子覺得這人不是追捕者。說不上是哪兒不象。最關鍵的是,她沒有感到一絲殺氣。

「誰在追你?」市把目光轉過來問。

「家中正晴、鈴木清治一夥。」

玲子老老實實地回答。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被那伙人當作俘虜關起來,成了他們的玩弄的工具,差不多有兩個多月了。昨天晚上,我瞅空逃了出來。」

「因此在這裡洗洗身子么?」

「也洗洗心。都被完全玷污了。」

「確實如此。」市點點頭,「那麼,打算上哪兒去呢?」

「說不上上哪兒去,最要緊的是逃命。」

「那伙人的老窩在什麼對方?」

「不知道,從今天早晨就走,好容易走到這兒。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是磐梯朝日國立公園。位置在新瀉縣和山形縣的交界處。」

「是么……」

玲子對市的疑慮消失了。她問:

「你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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