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節

寒川正幸把家中由起子帶進了在六甲麓町租的公寓。

這裡無論是被褥還是炊具一無所有。

他們對坐在榻榻米上等待著天亮。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由起子將手放在牛仔褲膝蓋上,低著頭。她的手白凈,手指修長。

看著看著,寒川感到心猿意馬。自從玲子被劫持以後,他還沒有碰過女人。除了玲子之外,他從未碰過別的女人。他不知怎麼辦才好。他雖然多少有些錢,但不願把錢扔進土耳其浴池裡。

摁倒她。

寒川生出這樣的念頭。他覺得即便把由起子摁倒了,她也不會反抗。由起子多少知道一點丈夫家中與某些事件有牽連。她知道,吵鬧沒什麼好處,因此一直沉默著。

她也許知道要被強姦。

把她摁倒扒光,由起子的身體會輕而易舉地平復他的亢奮。女人身體的誘惑使得寒川頭昏目眩。

不管怎麼說,玲子已被他們隨心所欲地玩了個夠,那麼佔有由起子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如果強姦由起子,那就和家中一樣了,他們之間變成了罪犯之間的相互殘殺。

「您不佔有我嗎?」

由起子揚起了蒼白的臉說。她好象看穿了寒川的心思。

「很想,妻子被劫持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很渴望有個女人。因此一開始就想佔有你。但是,如果我這樣干,就與家中等人沒什麼兩樣了。我和他們戰鬥並沒有失去理智。我只想為母親和妹妹報仇。他們劫持玲子,凌辱她,我當然也饒不過他們。」

「玲子是你的妻子?」

「是的。」

「是我丈夫和他的朋友檢事正們殺了你的母親和妹妹嗎?」

「是的。他們一起輪姦了她,然後殺了她。」

寒川為了不讓隔壁的人聽見,小聲地敘說了過去的一切。

敘說結束時,夜空已經泛白。由起子默默地聽著。

聽完以後,她什麼也沒有說。

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事與你無關,我也不想讓無辜的人捲入這場爭鬥中來。但是,為了救玲子只有這樣做。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聽話,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不會反抗的。」

她的聲音細細的。

「躺下睡一會兒吧。」

她想,躺下也睡不著。被綁架的現實以及上小學的孩子,丈夫及其同夥的所做所為……這一切都在她的心中錯綜複雜地糾纏著。

家中家裡留下的紙條上寫著:「關於由起子離家出走一事,只要與黑澤義昭聯繫上就會明白,她能安全地返回,不必擔心。此事勿向警察報吿。」

到了早晨,老母和女佣人看到條子一定會與黑澤取得聯繫。適當時候再與家中法律事務所聯繫,告訴他們此事是玲子的丈夫所為。讓他們去找黑澤的聯繫地點。黑澤也會找寒川。這樣,沒有幾天的工夫恐怕聯繫不上。家中也會從自己的家裡或事務所打來電話,這樣的話,可能先與他們聯繫上……

寒川想,總之需要幾天的時間。

家中的老母會氣得發昏,但願他不要報告警察。

由起子沒有躺下。

不久,太陽升起來了。

「我去買吃的,委屈你一下,我出去的時候,讓我把你綁上。」

寒川取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鐵絲和粘膠帶。儘管她說要老老實實聽話,但不可信,讓她跑了的話,一切都完了。

他把她的手綁在背後,兩腿彎曲地綁在一起,拉到身後。為防備她亂喊,還用膠布貼上了她的嘴。他正綁著突然住了手,目光落在她那豐滿的臀部。那動人的脖頸,手腕,以及腳腕,白得勾人心魂。

由起子沒有動。

她任憑寒川擺布著。

寒川買回了麵包和牛奶。

他給由起子鬆了綁,勸她吃飯。

由起子搖了搖頭,好象沒有食慾。寒川沒有勉強她,獨自一人吃了早餐。

由起子默默地看著寒川把麵包撕碎的動作。她不很清楚目前自己被置於什麼處境之中,她的身邊擁塞著一片類似霧靄的東西遮蔽了視線。她的思維和感覺似乎也被霧靄密鎖起來。

不過,霧靄早晚要散去,她堅信這一點。霧霽天晴之後怎樣?她感到害怕。

她必須面對決然得不到赦免的現實處境。

她對自己能不能忍受這種處境而深感不安。

她知道丈夫與過去在司法進修時期的五個朋友一起犯了什麼罪。島田敬之被殺時,丈夫曾極為憤慨,說,殺害檢事正是對司法的挑戰。而平泉公英接著被殺時,也卻不再說是向司法的挑戰。他沉默了。不評論了。由起子以為他的沉默是由於過於憤怒,由於兩個朋友被殺的悲哀所致。

但事隔不久,她產生了懷疑。家中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有人深夜給他打來電話,有時還背著由起子悄悄地往外打電話。

他睡眠很少,性慾消退。在他他苦悶中的某一天,鹿兒島縣警的一名警察來訪。警察的來訪使由起子想起了「闖入」這個詞。由於這麼突然,丈夫更加坐立不安了。

在警察來調查海嶺號的事之前,由起子曾聽丈夫說起過這條船。丈夫表面上挺強硬。他罵道,與五名檢事進行每年一次的釣魚旅行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停止以後也有十六年了。那個飯桶警察把什麼搞錯了,跑到這兒來調查。

由起子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但從家中的言談話中覺察到有什麼事。如果什麼事也沒有,丈夫不會在背後罵警察。

儘管如此,由起子並不怎麼為這事擔心。丈夫是位受尊敬的律師,他的朋友也掌握著很大的權力,都是代表地方檢察廳的檢事正。他們是些很有能力的人。

然而,這種信念隨著森本博文的出逃而破滅了。

丈夫知道了森本出逃的消息,滿臉絕望之色。

由起子似乎聽到了厄運走來的腳步聲。

丈夫安慰她沒什麼可擔心的,但他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空洞。丈夫的心中如波濤般動蕩不安,他自己也沉浮於這個波濤之中。這些並沒有瞞過由起子的眼睛。

不久,兵庫縣警的監視網撒到了丈夫身旁。

丈夫象一隻野兔,被兀立於巢頂樹枝上的禿鷲瞄準了。他由於極度恐懼,而不敢出洞。每天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打發著日子。

終於在一天的深夜,他悄悄離家出走了。

他再也沒有回來。出走數日之後,往家裡打一個電話,說有事不能回家。等工作完後再回去。從那以後,每星期往家裡打兩三次電話。丈夫似乎想知道警察的動向。

由起子覺得一切都完了。她一直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她只是有這種感覺。聽寒川講述了丈夫及其同夥的所做所為之後,她所感覺到的又模糊不清了。她陷入了迷惘之中。

丈夫有過不光彩的過去。除了卑鄙之外沒有別的。

刺激過大,反而會使人的感覺變得遲鈍起來。由起子就是這樣。

由起子從霧靄散去時寒冷刺骨般的恐懼中逃避出來。她想永遠置身於這個懶散之中。然而,她知道這種希望是不能如願的。

寒川正幸就要吃完了。這是一頓就著牛奶往下咽碎麵包的簡陋的早餐。

由起子看著,覺得寒川很可憐。他的側臉所表現出的堅定的神情之中,潛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孤愁。

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讓寒川吃上可口飯菜的想法。哪怕不是很豐盛,能有一杯咖啡,一碟奶油雞蛋,也能幫他解脫一些孤愁。與貧窮比起來,凄涼更叫人難以忍受。

由起子無意去探求自己的心理活動,她知道這肯定是一種逃避。但她心中的念頭遠不止這些。

「能讓我為你準備午飯嗎?」

由起子不由得說道。

「讓你?」

寒川吃驚地看著由起子。

「是的,如果信得過的話,我去買東西。」

「……」

寒川一時難以回答。

「要喊我早就喊了。慘叫的話,鄰居馬上會聽到。您不放心的話,那就一天二十四小時把我的嘴堵住好了。」

「這我知道。」

如果由起子不想配合的話,那麼,監禁她也沒有用。要將一個人治住,除了以死威脅之外,還必須把她捆得動也不能動,並且堵上嘴,即使這樣,要帶她出公寓的時候,只要她掙紮起來喊救命,那也毫無辦法。

要是由起子是歇斯底里型的性格,監禁是不可能的。

儘管如此,也不能天真地答應由起子的提議。

「我想必須和你一起呆幾天。假如很順利地把我的妻子換了回來,這場搏鬥也還沒有結束。」

「是這樣的。也許你的妻子再次被劫持,或者你殺死我的丈夫及其同夥結束這場搏鬥。檢察廳和警察不是決定沉默,任你們拚鬥嗎?」

「似乎是這樣。」

「我沒有逃跑的自由,逃也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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