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四章 赤鬼 第五節

夜幕即將降臨時,在那有紅汽車的皮加爾廣場,以至蒙馬魯特爾大道的周圍,便站滿了衣著入時的女人。她們在左右顧盼著。這一帶的娼婦大多是乘紅汽車而來,若與人談妥,就乘汽車去飯店,或者回到自己的家中。

靠近凱旋門的塞巴斯特波爾大道也站有一些娼婦。

9月14日。

傍晚,朱野能子來到皮加爾廣場。

她已從警察局借來中垣貴志和切川信安的照片。她一邊走,一邊請等待在路邊的女人們看看,大多數都說沒與這兩個人在一起玩過。可也有幾位說,曾和他倆搭過話,這一點信息,使得能子頗感興趣。

自從中垣和切川從公寓里逃走後,警方便布下了天羅地網,從飯店到住戶逐個地進行了徹底的搜查,可仍一無所獲。這期間,電視、廣播、報紙都做了大量的報道,而且還刊登了他們倆人的照片,想必是已無藏身之地了。

能子猜測他們很可能是潛伏到妓女家裡。

若是嫖客肯付錢的話,妓女們是不反對其留下過夜的。

假如中垣和切川是以破壞巴黎為目的,才潛入此地的話,那麼他們是不會逃離的,肯定是巧妙地躲在了某個地方,等待9月16日這一天的到來。

能子一個挨著一個地詢問著。

自上次墮樓之後,她的照片也曾在報紙上、電視中播放過,並作了簡要的說明,可僅僅過了兩天,這些妓女竟沒有一個能認出她來。

問來問去,能子只打聽到,有人在皮加爾廣場見過這兩個人。當然也含糊不清,這是因為她們對於外國人的相貌區別得不太清楚,在她們眼裡,不管是誰好象都長得一個模樣。

況且,她們所挑選的不是嫖客的長相。哪怕是剛剛在一起混過的男人,過後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當能子打聽到了一半時,她就感到了這個問題。

「倒是應該問一問,有沒有休息的妓女。」能子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在皮加爾廣場四周拉客的妓女們,索取的價目並不算高,每日為二百法郎。假如中垣他們找到了一位合適的女人,從昨夜算起,連續呆上三天,也不過是六百法郎,這期間若再給點小費的話,充其量不過二、三千法郎,這對於從日本政府手中掠走六百萬美元的劫持者說來,豈不是九牛一毛嗎?

能子只得改換了一種詢問的方式。談何容易呀,真是費盡了口舌。妓女們往往愛理不理地敷衍上一兩句,有的只是疑惑地看著她。

一些男人竟把她也當成拉客的娼婦了。

但能子並沒有氣餒。

她是個很要強的女人。當受到中鄉的一頓奚落之後,她相當地氣憤,這莫過於是對她最大的侮辱了。她並不是個平庸之輩,也絕不甘心就這樣被人視如敝屣。

在她剛剛著手首相女兒失蹤一案時,便推斷出這很可能與人販子組織有密切的關聯。她主動潛入其內部,當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估計到了最壞的程度。

果不出所料,陷入虎穴的能子,越來越感到,這並不是一起單純的拐騙少女案,而是隱藏著更大的陰謀。她所面臨的是從未經歷過的艱難險阻。她不得不以女性的身分向人販子組織展開了殊死的鬥爭。

能子曾冒著極大的危險,把所掌握的重要情況——鷲啼北回歸線,及時地轉告給日本大使館。

她打死了第一個買主博阿尼之後,又同時對付了幾個男人,幾經周折,終於單搶匹馬地從魔窟里逃了出來……

而那個中鄉憑什麼把她說得一錢不值呢?

最叫她受不了的,還是伊能那鄙夷的神情。

然而,能子並沒有因此而遲疑不前,自己身為一名外事警察,怎麼能聽憑這種謾罵和侮辱呢。

她決心爭口氣。

她也清楚,向妓女們詢問中垣和切川的下落,並非一件易事,但對孤立無援的能子來說,只能如此,別無良策了。

能子繼續打聽著。

一天過去了,她一無所獲。

第二天,她又來到皮加爾廣場。雖說馬德萊努廣場和塞巴斯波爾大道也有妓女,但都是更高一級的女人們出沒的地方。能子認為皮加爾廣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能子依然一個挨一個地詢問著。這一回可惹得那些妓女們有些惱火了。

能子心想,這比起那人間地獄所受到的種種磨難,又算得了什麼呢?如果屈服的話,就等於默認了中鄉的污辱。

明天便是過激分子們企圖破壞巴黎的關鍵時刻了,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座美麗的城市毀於一旦呢。

一個小時過去了。

能子在馬路拐彎處碰見一個妓女,脖子吊著一塊用日文書寫的牌子,上面寫著「一夜二百法郎」的字樣。

能子馬上拿出相片,那女子搖了搖頭。緊接著能子又問她,昨天或者前天,有沒有哪個妓女突然沒能來拉客。

她點點頭,能子順手就塞給她一百法郎……

她告訴能子有一個叫卡斯莉努的同行,是從大前天開始休息的。她曾給她打過電話詢問過,卡斯莉努只回答說自己病了。她還問她病得厲害嗎?她回答說不要緊。

這個女人還告訴能子,卡斯莉努的家住在蒙托隆廣場的北邊,並給她寫下了電話號碼。

能子聽完後,馬上返回了廣場。

她招手叫住了一輛出租汽車。

她打算租用這部車一兩個小時。司機很快地把車開到了蒙托隆廣場,在卡斯莉努家的周圍察看一番。她在附近的電話亭里,與卡斯莉努家掛通了。她沒有報姓名,只是告訴她——「你家裡窩藏著兩個危險的日本人,警察馬上就要前往進行搜查。」說完便放下了電話。

能子回到計程車上,汽車停在一個稍高一些的地段,能夠很清楚地注視著卡斯莉努家門前一切動靜。

能子看看錶。

正是9月15日七時十分。

耐心地等上一個小時再說吧。假若中垣和切川真是躲在這裡的話,肯定很快就得慌忙出逃。不管他們從前門還是後門溜走,穩坐在計程車里的能子便會一目了然的。

但願一番辛苦沒有白費,那可太運氣了。巴黎警察局動員了全部力量去搜捕這兩個逃犯,意想不到讓能子輕而易舉地抓獲了。不過,也不要想得太美了,也許他們不在這裡。

能子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卡斯莉努的雙手被捆綁著。

一個男人拿著電話聽筒湊在她耳旁,另一個男子用菜刀頂在她赤裸的前胸上。

還未等她說話,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

卡斯莉努把電話的內容如實地轉告給了這兩個日本人。

她是前天午後五時許,遇見他們二人的。

他們一張口就給五百法郎。這個價目太可觀了。她就很痛快地把他們領回家來。之後,她就被綁上了。

這個舉動使卡斯莉努大吃一驚。到目前為止,她帶回的日本人不下幾十名,花錢都很慷慨。可如今,竟如此之快地變成了強盜,這使她大為震驚。

可是,這兩個日本人並不打算搶她的什麼東西,只告訴她要在這裡一直呆到十六日早上再離開。不許她喊叫,不然就殺了她。

即便是上廁所和淋浴,他們也跟在後面,她的嘴一直被毛巾堵著,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拿開一會兒。

當她說完了電話的內容,中垣和切川的臉色都變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中垣的聲音在顫抖著。

「不知道,可是……」

如果是警察絕不會打那樣的電話的,況且打電話的又是個女人。當時切川把耳朵湊在話筒旁,多少也聽到一些內容。

「現在怎麼辦?」

一時沒有主意的中垣,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

那個打電話的女人不是說警察馬上就要挨家挨戶地搜查嗎?

誰也不知道中垣和切川藏匿在這裡,即使是同夥也不曉得。他們原打算在16日黎明時分再打電話通知他們開車來迎接。這樣做的目的是為防備萬一。深怕有人泄露了天機。

——究竟是誰呢?

他的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我們得馬上逃出去。」切川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瞅著中垣說:「不管是誰,只要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警察馬上就會來的。」

「可是,要是設下的什麼圈套……」

惶恐萬狀的中垣,嚇得把後半句話縮了回去。

他緊握著手槍。這把手槍還有一個目的——一旦被警方逮捕毫無退路時……高橋已經自殺身亡了。如果泄露了整個組織的行動計畫,那麼其下場也不會比自殺更好一些。

死神在中垣眼前晃動著。

「即使是圈套也比讓警察抓住了好!」

狂躁的切川聲音都變調了,他吼著。

「不管怎樣也要逃嗎?好象有誰等在外面。」

「誰也不怕!我先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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