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因之謎 第六節

和青江京子告別之後,中岡立即找到隔壁的主婦,取了證言,然後到處理白川靖夫自殺的當地警察署去了。

中岡找到了當時負責的警察證實了情況。其結果和青江京子的敘述完全一致。他還看了看死亡證明書,也和證言沒有出入。中岡簡單說明了原因,請他查一查四乙烯鉛中毒的三位工人的住址。

「聽說三個人都是第二年死在市立醫院。當時我們了解到白川的自殺是由於工人四乙烯鉛中毒引起神經衰弱造成的,所以曾經調查過。企業可真夠黑心腸呀……」

中岡謝過這位愛說話的警察,離開了警察署。

中岡看了看手錶,錶針指著兩點,他坐上出租汽車到高松市去。汽車左側車窗里不時隱現著沉靜蔚藍的大海。雪白清秀的小艇飄蕩在海上,遠處可以看到雲影般的青島呈現出淡淡的淺褐顏色。他突然想起德夫畫的明快的畫面,車窗恰恰就是鏡框。然而這畫面只存在了一瞬間,汽墊船瘋狂般地疾弛而來,打碎了這幅畫。——是誰殺死了安高?

中岡輕輕地閉上雙眼。現在正處在一片海霧之中。然而,雖然濃霧密布,但是中岡卻始終感到慰籍,因為他從自己的經驗中感到自己並沒有錯。儘管秋宗修是泥人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但是現在中岡的視線已經注視到四國石油公司。當錦繡帷幕拉起時,他發現引誘安高背叛大海的魔鬼原來是一個蒙著白面書生面具的青年。

雖然這青年十分沉著,還沒有開始表演,但是他肯定曾經插手這一點已經不容置疑。在中岡看來,面前擺著兩個完全相同的死亡之果,它們從一株根上滋生出來。這根子就是四國石油公司。兩個死亡之果就是安高恭二和白川靖夫。安高恭二由於某種原因臉上落下瘢痕,失去性機能,結果導致性情乖戾,出現抑鬱性癥狀,以致失明、暈船、最後在東京被殺。白川則因為三個工人四乙烯鉛中毒身死感到恐懼,發展到神經衰弱,失去性機能,失明、暈船,最後跳樓自殺。

兩者都是因藥物影響產生的精神病,兩者都曾經失去性機能、失明、暈船,四種癥狀完全相同。而且白川靖夫的妻子成了青江忠則的老婆,而安高則是青江僱用的工人。這個關係能夠畫出一幅什麼樣的圖表呢?

——?

中岡睜開了眼睛。京子曾說,青江忠則曾住在白川靖夫的隔壁。在安高恭二被殺害的公寓中,隔壁的租房人是一個名叫平井精二的人,至今還沒查出是誰。也許這個自稱平井精二的人和青江忠則是同一個人?那麼,那些死蟑螂是怎麼回事呢?

中岡透過汽車的擋風玻璃向前望去,視野中又浮現出那一堆死蟑螂。

中岡乘下午的船回到青島之後,立即向養魚灣走去。良吉和瀨戶都不在。他發現拴在灣里的船不見了,大概兩個人出去釣魚了。

中岡走上海堤,躺在岩石上。天空中有塊雲彩象狐狸似的慢慢地飄動。青江忠則說他在安高恭二被殺害的兩、三個小時之前一直在這裡,這件事一直縈繞在中岡的頭腦深處。青江說他休假四天,出外釣魚順便到這裡來玩,這沒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雖然如此,但是蒙蒙曨隴,令人無法釋疑。他是否有必要使用假名到這裡來呢?如果有必要,那不是為了製造假證據嗎?

如果青江是犯人,應該說,他深入敵人營壘製造假證,這確實是個很聰明的做法。但如果真是這樣,他又採用了什麼樣鬼使神差的手段呢?如果五點半離開這裡,抵達四國石油公司的岸邊要在六點。就算馬上跑到高松港也已經七點了。既使恰好有一班直飛東京的飛機,因為要用2個小時,所以,到達羽田機場也已經是九點左右。估計到達犯罪現場要一個小時,就是十點。那麼他不可能在死亡時間八至九點之間到達那裡。這樣看來,青江和犯罪無關。但是安高恭二和白川靖夫在遙遠的東西兩地出現了類似的癥狀,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也許是一種意想不到的辦法?」

中岡自言自語地說了出來。這正和安高恭二及白川靖夫的失明在解剖中無所發現的情況一樣,整個企業很可能全力以赴施展詭計,用一種人們看不到的神奇力量巧妙地把青江的偽證蒙上透明的屏幕,偽裝起來。中岡注視著雲彩,心裡思索著。不知什麼時候,雲彩的形狀巳經完全變了樣,這時很象瀨戶那豐滿的肢體。

中岡發覺自己被人搖撼著,醒了過來。剛才他好象睡著了。這時瀨戶坐在自己身邊。

「您這警察可真輕閑啊!這次您還想問什麼事?」

夕陽西垂,瀨戶的面孔很明亮。在她注視著的中岡的眼睛裡,夕陽的餘輝正在燃燒。

這時,中岡感到瀨戶的臉上有種類似微笑的陰影,覺得很奇怪。仔細一看,瀨戶並沒有笑。她的臉映著夕陽的逆光,十分嚴肅。她臉上的神情和古代觀音像或者從雅典巴特農神殿 挖掘出來的希臘少女塑像照片上的笑容十分相似。

在滅亡的敘事詩中,唯有瀨戶顯得歡快明亮,也許導演這幕敘事詩劇的大自然是要通過瀨戶宣告人類的光明和誠實。

「大概有個叫香川的青年人曾到這裡來釣過魚……」

「嗯,有。對了,今晚反正也沒有客船了,請你住在我們這裡吧!快來吧,我們釣著了一條好大好大的魚。」

瀨戶先站起來在海堤上走過去。身高大概有一米六四或六五的樣子,豐滿的肢體撐緊了運動褲。

瀨戶準備晚飯,良吉燒洗澡水。這期間中岡一直雙手抱在胸前靠在板房的牆壁上思索。幾床被褥,一張桌子,指針停止走動的掛鐘和海灘的氣息,除此之外只有雜七雜八打魚的用具。良吉不說一句話。他並非不歡迎自己,這可以從他的動作中看出,然而他的臉卻幾乎看不出絲毫表情。

晚飯做好以後,在油燈搖曳的光線下,他們開始吃晚飯。瀨戶釣的一條一米長的鱸魚做成的鮮魚片和燒魚片端了上來,魚片切的真夠大,只要吃一片就足夠吃飽了。

「昨天夜裡我就夢見過這條鱸魚。我站在海灘上,海浪開始涌過來。仔細一看,真奇怪,湧來的一層層波浪里擠滿了鱸魚,看上去就象是鑲嵌著一個個精心製作的螺鈿工藝品。魚頭排得那麼整齊。這夢真可怕。」

瀨戶描繪著她和鱸魚格鬥的情景。她的眼睛在油燈的光亮下閃閃發光。她毛衣下面似乎沒有穿乳罩,再加上她的手勢和動作,胸部豐滿,顯示出強烈的生命力。

「我想問件事。」

中岡等瀨戶說完之後,說明了青江忠則的情況。

「原來那個人是安高的上司!」

瀨戶用雙手按住了胸膛。

那個自稱叫香川的精悍青年到這裡來是十八日早晨九點鐘左右。他乘摩托艇來到這裡,要求在堤上釣魚。瀨戶告訴他釣不到魚,他只是笑笑說能垂下釣魚竿就行了。他很耐心地釣了半天。中午時分他來這裡要了點茶水,然後又一直釣魚。他好象釣到二、三條小魚。四點半鐘左右香川拿著威士忌來到板棚,請良吉喝酒。良吉默默地喝了一盅。

香川向瀨戶談起文學,瀨戶笑著說女漁人跟文學沒有緣分。章魚死亡和秋宗精神失常以後,《贊歧日報》曾報道過流浪的女漁人的消息,而且電視台也來找她進行採訪。大概因為這個原因,時常有些青年發生誤解而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來找瀨戶談文學。

然而香川的臉並沒有紅,他聊了一陣天之後就回去了。

「他離開這裡時幾點鐘?」

「好象過了五點鐘以後好一陣子。」良吉說。

「不過這裡好象並沒有鐘錶……」

中岡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停了的呆然的掛鐘,而且瀨戶也沒戴著手錶。

「即使沒有鐘錶,我們也能準確地知道時間。」瀨戶笑著說道。

「真的,從章魚死亡之後,這裡已經沒有時間觀念了。掛鐘一直停著。不過奇怪得很,鐘停了以後,我們好象能通過身體覺察到地球的轉動。對啦,動物體內的生物鐘就是這種現象。」

瀨戶解釋著。

「不過,又沒報紙,也沒電視,連收音機也沒有……」

「離得太遠,報紙送不過來。沒拉電線,所以也沒收音機,更沒有電視機,而且也不需要。再說,良大伯又善於預測天氣。」

瀨戶環視了一下這間沒有一絲現代文明氣息的小屋,一點也不顯得寂寞。

「那怎麼知道那天是十八日呢?」

「不過我清楚地知道那天是十八號。那個姓青江的人把那張包威士忌酒瓶的報紙扔在這裡了。所以我知道那天是二月十八號。」

「什麼報紙?」

「全國發行的Y報。是晨報。」

「不過,並不見得那一定是當天的報紙呀!」中岡緊張起來。

「您這麼一說,可也是。不過我一直認為那天大概是十七日,十八日或是十九日。我算計該是那樣。而且扔在這裡的那張報紙好象是張文藝副刊,青江開始談到文學問題時就曾指著那張報紙說,『今天的報上也登著……』,那裡登有著名作家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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