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漫漫少年游,笑語輕死生 第二十七章 少室之晴雪

少室山險,多有石板,少林寺正南的劍峰上有一塊巨大而平整的卧石,每逢夏季雨後初晴,山水順石而下,陽光直射其上,使石板的顏色變成銀白,晶瑩明亮,只要角度適當,就能看見藍天白雲下,綿延山巒中,陽光照耀著瑩白如雪的一片,好似皚皚白雪,此景稱為「少室晴雪」。

唐人李頎有詩讚曰:

少室眾峰幾峰別,一峰晴見一峰雪。

隔城半山連青松,素色娥娥千萬重。

而藍衣人說的這一景觀,正是少室晴雪。

現實中的少室晴雪只有在夏季雨後才能一觀,但是遊戲中卻大大不同,每隔七天的午後,這景象便會出現,這裡的天比現實中更蔚藍,晴雪之景也更為美麗動人。

山路上緩步行走,司南得知藍衣人七天前來這裡賞景,見到附近人煙稀少,僻靜清幽,便索性拉上夜神留在這裡練習技能,一留就留了七天。

行了半路看見少林寺門口的熙熙攘攘萬人攢動,藍衣人皺起眉頭:「怎麼回事?我記得幾天前少林寺附近人煙還很稀少啊。」顯然他還不知道少林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就佩服他能耐下心專心練七天武功的司南一聽更為佩服:這人居然練到完全不知道江湖消息的程度,這樣的專心他恐怕一輩子都達不到。

這時夜神冷笑一聲:「我不是告訴你要學會上論壇看消息嗎?江湖裡恐怕一個新手的消息都比你靈通。」說新手那兩個字的時候,他還特別看了司南一眼。

藍衣人微笑道:「我懶得看。」

司南汕汕然,只覺得夜神口中的新手好像說的就是他,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對於他們這些高手而言,他這個武功等級確實不比新手難對付。

但這對司南也不是沒有影響,司南決定就沖著夜神這句瞧不起人的話,他要認真練武功,不再像以前那麼混,從明天起,他要正兒八經的找一個幫派加入,以期學到更好的武功。

對,就是這樣!

似是不想招惹太多人的注目,藍衣人在下山前把他那具惹眼的古琴給收了起來,而夜神也早就將弓箭納入了儲物手鐲之中。

下山之後看清楚少林寺門口的景象,藍衣人嘆了口氣:「夜神,我們走吧,我沒心情去擠人堆。」這似乎是司南第一次看見藍衣人的溫和中夾帶著少許不悅。

夜神點點頭,一言不發的施展輕功離開,藍衣人沖司南點點頭:「後會有期。」隨後施展輕功跟了上去。

直到兩人消失在視野外,司南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問藍衣人姓名。

「算了,下次再說吧。」就算知道名字,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方才藍衣人和夜神毫不在乎的在他面前展示武功和兵器,藍衣人甚至讓司南站在他全不設防的身後,而兩人在內力用光之後也滿不在乎的在司南身邊調息,與其說是信任司南,倒不如說是他們對自己懷有深刻的自信,即使司南懷著什麼異心也一點都不擔憂。

這自信來自於他們的勤勉,在他們心中,司南存在與否並無分別。

夜神的傲慢,藍衣人的溫和,都只是他們處世的一種姿態,和司南本人並無關連。

這恰似少室晴雪,一峰晴見一峰雪,都只不過是慣常顏色。

「被無視了啊。」司南自言自語道,隨即笑起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就是心裡有點不爽。」而且他有時也會犯這毛病,所以並沒有資格指責別人。

司南本來想到藍衣人說的位置看完少室晴雪再走,可是眼角餘光瞥見遠處有幾個人影晃動,正是曾在塔林里追殺他的幾人,不過慶幸的是對方似乎還沒看到他。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司南立即把將要看的風景拋在了腦後,轉身便往來時的路上走去,不管怎麼說先離開少林為好,等他回了洛陽,往傳送陣里一站,自然是天高任他飛。

司南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那麼顯眼,一邊走一邊不著痕迹的尋找身材高大的玩家作為自己的遮擋,直到重重疊疊的人牆將司南的視線完全擋死,他才放心甩開大步朝少室山驛站跑去。

直到坐上馬車,司南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時間。馬車每隔十五分鐘一班,在第一輛馬車出發後,不到十五分鐘,第二輛是不會出發的。

司南不知道前一輛馬車是什麼時候開走的,只能在心裡祈禱那幾人不要正好在馬車出發前也打算回城。

馬車內乘客很少,與來時完全是兩般景象,但是系統馬車不會因為這個提早或者推遲發車,它嚴格遵守著時刻表,幾乎一秒不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其實只有幾分鐘時間,司南終於聽見了宛如天籟的系統提示:馬車還有十秒鐘出發,請各位乘客做好準備。

司南心中一喜:這下安全了。

所謂天不從人願和作者喜歡玩弄主角這幾乎是同一個意思,就在司南暗暗倒計時時,馬車車廂入口處的布簾忽然被掀開,一個人探進頭來,司南正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一眼就看見了司南,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冒出來的人頭,正是那倆假和尚找來的幫手之一。

司南也是一驚,從車簾掀起的縫隙往外瞧去,他看見那被他唬了一通的俠客裝在後面不遠處,馬車內雖然不能PK,但是下了車後就不一樣了,以他這點輕功,下車後跑不了幾步就會被追上。

心念電轉間,司南腦中想出了幾個辦法,他當機立斷選擇了最有效也最快速的方法。

司南微微一笑,拔劍向那人刺去,其實在馬車內是完全沒有攻擊力的,只是但凡人被這麼迎面一劍刺過來,只要不是神經特彆強韌的,都會本能的躲避。

這個玩家顯然不能免俗。所以他躲了,鬆手後退一步,司南這一劍便落了空,但司南等的就是他後退這一步,布簾擋住了視線,但是方向卻不會改變,他站起來隔著布簾照著記憶的方位一腳踢過去,外面傳來驚叫大罵聲,而司南則微笑著施施然坐下。

馬車出發了。

系統的馬車與現實不同,其速度堪比火車,不僅快速,更難得的是行駛平穩,啟動極快,從零速度加速到全速只不過一秒鐘功夫。

所以馬車開動後,他完全不擔心對方能追上來。

司南的所作所為落在馬車上其餘幾人眼中,大部分人都選擇默不作聲,唯獨有一人忍不住皺眉道:「我說這位朋友,你這麼干可不太地道,這車又不是你包下的,車廂里空位那麼多,讓他上來又何妨?」

敢情是有人把他當成車匪了。

司南仔細看向說話那人,那人的面目和他的話語一樣坦誠,兩道斜飛濃眉,眉梢尾端好像掃帚一樣展開分成三岔,很有個性,也很有氣魄,但絕對不是普通人能長出來的,相信是在進入遊戲前特意調整的。

他不問緣由便指責發難,司南卻沒生氣,只是笑道:「這位朋友,你這麼說可不太地道,這系統又不是你在操控的,遊戲里玩家那麼多,我踢一個又何妨?」他倒不是有意要和那人找碴為難,只是想隨口開個玩笑,否則車行一路不言不語,豈不寂寞乏味?

濃眉玩家這下子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司南的玩笑在他看來,是很囂張的發言,但是他仍是忍住怒氣沒有發作:「雖然這只是一個遊戲,但是也應該學會用理性克制自己,你有沒有想過,為了你這一時的快意,那個被你踢下去的人會不會受傷?」

這個口氣,怎麼聽怎麼像他初中時的班主任啊……是他產生了錯覺,還是眼前這位確實是教書育人的園丁?

學校老師也玩網遊?司南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老師也是當過學生的,而且看眼前這位的年紀似乎不大,應該工作沒幾年。

是了,今天是雙休日,老師也是要放假休息的嘛。

雖然被教訓了,司南卻生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青澀的中學時代,在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裡,他沒少被班主任叫去談話。

不過司南也知道,這人是真生氣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玩笑開得太差還是對方理解力不夠。

收起玩笑的心思,司南正色道:「雖然這只是一個遊戲,但是也應該學會用頭腦分析事情,你有沒有想過,為了要是我沒踢那一腳,下車後到重生點一游的不會是別人,恰恰是我。」親切歸親切,因為對方不問緣由的指責,司南還是小小諷刺了一把。

說得這麼淺顯,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是智商有問題了,濃眉玩家總算反應過來自己有些莽撞了,亡羊補牢的盤根問底:「你跟他們結了仇?」

司南將自己和那幾人的紛爭始末簡單講述了一遍。眼角餘光瞥見車上其餘幾個乘客都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心說我也不指望有人能相信。

是非豈有絕對公論?只要無愧於心就好。

但是出乎司南的預料,在他講述完畢後,濃眉玩家很誠懇的道歉:「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啊?這就信了?不要求他舉證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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