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進攻 第四節

參議院議員會館。

安高則行踏進遠澤要一的辦公室。

遠澤要一正等著他。

遠澤一聽說安高來了,以為他是來賠罪道歉的。

安高的罷免即將在幾天內決定。

儘管安高生性傲慢,面臨罷免他也總不得不好好想想。一被罷免,連一分錢退職金都甭想拿。罷免一個官升到警視正的人物,這在警察廳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

人都是愛自己的。

安高進來了。

「是你啊,坐吧。」

遠澤趾高氣揚。他和安高在青森競選演講時見過一面。當時安高還是一表溫厚的風度,如今已判若兩人。

只見他雙頰深陷,目露暗光。

一眼看去有些潦倒晦氣的感覺。

「找我什麼事啊?」

遠澤叼上一支煙。

「我是來警告你的。」

安高坐了下來。

「警告我?」

遠澤皺起了眉頭。

安高無言地取出錄音機,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鈕。

錄音機里流出阿形充介的聲音。

遠澤也一言不發聽著阿形的講話。阿形向安高坦白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關於錄音的內容,地方檢察廳也已經和他通過氣了。

他一聲不響聽完錄音。

安高收起錄音機。

「這就是警告?」

「是的。」

安高點點頭。

「聽人說你曾故意把一個叫田沼的人推下陽台摔死。在找這個阿形的時候你也通過威脅讓他把你杜撰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聽說他在死以前,也就是你離開以後立即把你威脅他的事對一個和他關係不錯的部下說了。阿形好像很害怕,其實他的害怕也不奇怪,因為你無緣無故地殺了許多人。你是個嗜血成性的人,他當然怕你了。我已經把他那個部下的話通報給地方檢察廳了,地方檢察廳也許會因此對你起訴。」

「也就是說磁帶里錄著的內容你是一概不知了?」

「我怎麼會知道!」

遠澤面露慍色。

「反正過幾天就清楚了。」

安高的視線罩著遠澤的臉。

「你今天是故意為說這些話才來的嗎?」

「是的。」

「你這個地方是不是有毛病?」

遠澤指指腦袋。

「不正常的是你。」

「……」

「你趁競選的機會,利用競選車幫殺害永山雄吉的兇手逃走。殺害永山雄吉的指令也是你下的。阿形自供後可能也是你下令把他幹掉的。阿形一死,他的自供分量自然就輕了,你要的就是這一點。你收買阿形的部下,讓他捏造我脅迫阿形什麼的謊言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的小動作太多了,小動作越多,漏洞就越大。」

「真是極有趣的推理,講下去講下去,我正感到無聊。」

遠澤取出一支雪茄。

「你倒真能沉得住氣。」

「不錯,看你一個人演獨角戲也不賴。不,不是獨角戲,是耍猴。可惜這裡沒有猴子。」

遠澤得意地笑笑。

「我看你就是一隻猴子。」

「什麼,我是猴子?」

「是的。你以為你在耍著你周圍的一班猴子,可事實上你卻正跳得起勁。只不過自己是很難發現自己在跳罷了。反正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自己腰上拴著根帶子。」

「要到什麼時候?」

遠澤的笑容沒有消失。

這不是沒有消失,這是僵笑,安高心裡很清楚。

「我剛才得到消息,千葉縣—個農民收養了格羅。在兩三天里我會把格羅領來。這樣你的被捕就是時間問題了。我要當著法官的面明確地證實山崎和三上的罪行,然後把他們帶回北海道徹底審問。已經無路可逃了,你也總有一天要被押到北海道去的。」

「這更有趣了。」

不知什麼時候遠澤的笑容消失了。

「你策動對我的罷免,對地方檢察廳施加壓力……總之你跳得太歡了,你馬上就要跳不起來了。現在你知道腰上拴著根繩子了吧?我就是為告訴你這點才來的。」

安高站了起來。

他抓著門把手看看遠澤。

「當然,如果把我殺了,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安高丟下這句話,走了。

遠澤像塊化石似地一動不動。

他知道安高這是在向他示威。如果發現格羅是真的,安高決不會特意跑來告訴他。

安高面臨著一堵巨壁——地方檢察廳,而且罷免也沒有幾天了。安高已無萬分之一的得勝希望。阿形的供詞由於本人已死也失去了作證能力。供詞若是第三者取得倒也不至於完全失效,可取證人就是安高。這樣一份在密室里對安高這個瘋子似的人物吐露的自供,法官是不會承認其法律作用的。

只要山崎和三上一放,事情就算完結了。遠澤想。

不久,山崎和三上也將死於突然的不幸事故。遠澤拚命動員自己相信安高無非是想藉此舉,出出心中的悶氣而已。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其中還有吞咽不下的東西,喉嚨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他抓起電話。

接這個電話的是八州幫幫首伊岡廣重。

伊岡擱下電話,立即從會員中選出六名精兵,把他們召到自己的辦公室里。

「這次無論如何也得把安高幹掉!」

他對部下嚴令。

「不過你們要小心,對方可不是普通角色。稍有疏忽反而會吃他的虧。一切都要仔細周到。聽著,你們先去把格羅的主人北守禮子綁架起來,然後用那女人作釣餌把安高引出來。安高對那個女人該有些意思,肯定會出來,你們就盯住這樣的機會。萬一不成功就控制住那女的,這等於解除了那傢伙的武器。而且把那個女人弄來在發現格羅蹤跡時還有用處。聽明白了?千萬要小心行事。」

伊岡對安高也懷恨在心。安高殺了他好幾個手下,即使遠澤不請他,他也不會讓安高活下去。

綁架北守禮子不會沒有用處,即使殺不了安高,至少也能控制他的活動。只要揚言說要殺掉北守禮子,安高就不敢輕舉妄動。他不會對北守禮子見死不救。

安高來到新宿。

時近黃昏。他走進一家咖啡館。

發現安高身影的女人老遠就伸手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

安高在那女人對面坐了下來。

「我一直在報紙上留意你的活動。」

那女人是北守禮子。

皮膚粗糙感業已消除,恢複了原先的細膩。北守禮子曾兩次死裡逃生,一次是在八甲田山腳下,一次是從氣仙沼到鹿島灘。兩次都遭到了男人的獸行。

置身於奴隸狀態的恐怖使她的皮膚變糙。

其殘影如今還未褪盡。雖然北守禮子朝安高看著的雙眼已充滿了生氣,可在她的表情深處,在輪廓內部,都似乎還隱現著當時的暗影。

「謝謝。」

安高要了兩份咖啡。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北守禮子心裡有一種彷彿見到了父親似的安定感。

「格羅有沒有消息?」

他不過是問問而已,消息自然不會有。

安高心緒沉重地望著搖頭不語的北守禮子。

他有求於禮子。

這是一個很可能使她再度陷入險境的要求。

「喝完咖啡我們再喝點酒好嗎?」

安高見北守禮子撒嬌似地提出這樣的建議,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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