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平洋上 第七節

十一月二十二日,深夜。

北陸丸駛離了氣仙沼港。

黑木邦雄在掌舵室里。

船上一共四個人,黑木是船長,其餘輪機手、報務員、甲板員各一人。

從掌舵室里常望見船頭上放著一隻特別的狗窩,太郎被關在裡面。

海上波濤洶湧。

北陸丸沿海岸向南駛著。黑木心情憂鬱。

船艙里有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女的。黑木沒和他們打過照面。黑木帶著太郎上船的時候那三個人已經在船舵里了。

甲板員時邊神情緊張地告訴他:

「一個稍老的男人和一個少婦漠樣的人都戴著手銬!」

「還有一個呢?」

「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很不舒服。他不許人靠近,是個陰森可怕的傢伙。」

「管它呢,到時候只要給他們拿點吃的去就是了。事先就這樣說好的。」

這是船主說的,說那幾個人決不會找他們麻煩。

唯一的船艙被他們佔去了,連打個盹的地方都沒有。沒辦法,人們只能在狹小的吃飯處打盹。

黑木有點不安,暗暗祈禱千萬別出事。

黑木心裡把舵固定住,不時去看看太郎。太郎睡著,海風吹拂著它的體毛。

黑木帶著足夠的火腿之類的食物,他覺得把太郎平安無事地送到東京是他對片瀨京子唯一的祭奠。舉目無親的片瀨京子臨死前撿了一條流浪狗,然後在這條流浪狗的陪伴下咽了氣。黑木如今真有點見太郎如見京子的感覺。

可是黑木心裡有個疑團。片瀨京子托他把太郎帶到東京,當時並沒有說明緣故,只說會把理由寫在遺書上,可是她連遺書也沒來得及寫就死了。

——我該怎麼辦呢?

如果光把太郎送上岸,太郎不是落入野狗捕捉員之手就是被車壓死,或者餓死。

可這是片瀨京子的遺言,不管怎麼得先把它送上岸再說,黑木想。太郎如果離去就算了,如果它不想離船,把它帶回氣仙沼去養著也行。

黑木心裡唯一感到遺憾的是無法參加京子的葬禮。京子的葬禮,他臨行前已委託一個有交情的寺院辦理了。看著太郎他的心裡稍微好受一點。

他對太郎抱著睹物如見人的感情,總算得到了一絲自慰。

北陸丸順利地破浪前進。

船上裝的貨物是冷凍魚。

碼頭上的燈火和作業的漁火四處可見。這是他平日見慣了的三陸海面的夜景,可黑木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事。

船艙在船的下部。

是個細長的六鋪席大小的房間。

安高則行將身體靠在艙壁上。他的手被反銬著連在鐵環上。

眼前,北守禮子正被一個男人抱著睡在那兒,用的是船員的被褥。

船一出氣仙沼,那人就叫北守禮子鋪好被子,脫得赤條條鑽進了被窩。

北守禮子聽從那人的命令。

那人伸著右臂,北守禮子枕著他的右臂依偎在他身上。

海面上好像風浪很大,船艙不住地搖晃。引擎聲震蕩著安高的身體。

安高也死了心。若是在陸上說不定還有一點希望,可如今走的是水路,這意味著一切都完了。

那人曾對禮子說過要讓安高屍浮東京灣。若在氣仙沼下手,東北幫將受到徹底的偵查,殺害一個警視正對警察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猿石川那場械鬥,東北幫真的有被徹底搗毀的危險。

如果在東京就沒有問題了。

就這樣連一槍的仇都未報就成溺屍實在有點不甘心。可在眼下這種雙手被反銬的狀態下又能幹什麼呢。

「安高警視正!」

那人第一次對他開口。安高在被帶進這個船艙時才和他第一次見面,這個人一句活也沒對安高說。

「什麼?」

「你的屍體將浮在東京灣上。船一到東京灣我就把你綁在錨上沉進水裡,等你死了就把屍體扔掉。」

「噢。」

安高點點頭。

「你殺東北幫的人殺得可不算少。」

「……」

「人再強也有死的時候。」

「是吧。」

「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那人叼上一支煙。

「那就聽聽吧。」

「田沼良一。」

「名字不錯。」

「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晚輩中有個叫藏田弘行的吧?」

「嗯。」

「藏田是我幹掉的。」

「是嗎。」

安高早有這樣的直覺。這個叫田沼的傢伙有一股異樣的陰氣,一張病態的白臉,一看就知道是個職業殺手。

「藏田雖然被我殺了,可對付你的那幾個人倒反而吃了虧,說你老傢伙不好對付,所以我才出馬的。」

「辛苦啦。」

「不一定。」

擰滅香煙,田沼掀開被子。

安高看著。

「我還有這樣的享受。這個女人已發誓要跟我了。她好像很喜歡我。我只對有夫之婦感興趣,我就喜歡把別人的老婆奪過來當我的奴隸。」

北守禮子緊閉雙眼。

「低級趣味。」

安高小聲說。

「你恐怕很喜歡這個女人吧?」

田沼繼續擺弄著她。

「也許吧。」

「你看,這個女人現在就是樣副樣子,歸我了。」

田沼的聲音興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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