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捲庄風波 第二節

五點十分,鎮警部派出所接到一個電話,報案者自稱是鎮上的人。說離鎮子三公里左右的河灘上有一具被害女屍。

派出所緊急出動,連值班警察也趕到現場去了。

因此,派出所里空無一人。

安高則行和北守禮子趕到花捲庄旅館已是五點三十分了。

大門口一片混亂。

「出什麼事了?」

安高抓住一個經理模樣的人打聽道。給他看了警察證。

「大宴會廳里有五六個殺手,擔任警戒的警察剛才被他們打倒了。」

那個自稱是經理的人顫聲回答說。他已嚇得面無人色。

「沒和警察聯繫?」

「派出所一個人也沒有。已經向花捲署通報了,可……」

「別擔心。」

安高拔出手槍,填上子彈。

「快帶我去,」安高催那經理。「禮子,你呆在這裡。」

他不讓禮子跟著。一場槍戰是勢所難免的了。他有些不安。對方有好幾個人,而且八成都有槍,說不定被打昏的警察的槍也被他們帶走了。一個對六個,從常識上來說是不明智的,何況那個組織為保全自己已經紅了眼。連特別探員藏田都被他們幹掉了,那張王牌說不定也在其中。

但是形勢不允許有絲毫猶豫。

為藏田報仇,為自己遭到的襲擊報仇,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安高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北守禮子呆在當場不知所措。

——格羅會被他們殺害的!

她心裡火燒似地焦急。她目送著安高高大的背影。安高半豎著領子。身體雖有些肥胖,可他那大步流星的樣子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大病初癒。他有著磐石般的重量感,一種由他非凡的經歷所形成的重量感。

——可千萬不能失敗。

禮子祈禱似地目送著安高。

「再不讓開我宰了你!」

暴徒朝加田舉起手槍。

「開槍吧!我就是死也不會把格羅交給你們這班惡棍!」

加田寸步不讓。

大宴會廳亂成一團。屋子裡有一百五十多個男男女女,全員都站著,形成一道人牆。

人牆後格羅在怒鳴。

克子緊握拴在格羅脖子上的細繩子,格羅四肢繃緊地站著。它怒號著要衝上去,背毛豎了起來,嘴裡發著低低的,但又充滿殺氣的怒嗚。

「你不能出去,格羅。」

克子死死拉住格羅。

「動手,還不快動手!」

和加田對峙著的傢伙喊道。

三名暴徒舞著匕首沖向格羅所在的人牆。人們發出一陣驚叫,人牆左右分開了。散開的人牆縫裡,一團褐色的東西撲向手舞匕首的暴徒。

「畜生!」

那傢伙罵了一聲仰天跌倒。格羅飛身撲上那傢伙的身子,把牙齒狠狠地嵌進了那人的額頭。大廳里響起一聲凄厲的絕叫。

這一連串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

帶手槍的三個傢伙跪在地上瞄準了格羅。槍響了,響的是從警察手裡奪來的那支。槍聲中格羅的腹毛飄下一片。

格羅往後一跳,動作極其迅速。在第二聲槍響之前格羅已跑到窗邊。不知是誰為放香煙的煙霧開了一扇吊窗,格羅跑到那裡,四周都是人,其它已無路可逃了。

又是一聲槍響。

與此同時,格羅的身影消失了。窗外有個小小的陽台,格羅跳上陽台,輕輕地一躍而下,下面是一片黑暗。黑暗底處,豐澤川嘩嘩地流著,河面在旅館的燈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越過陽台圍柵的格羅的身影被黑暗吞沒了。緊接著,閃著暗光的河面上傳來一聲投進一塊重石似的聲音。水沫四濺,轉而又恢複了平靜。

安高則行踏進大廳正是這個當兒。已有大半男女逃出了大廳。

「都不許動!我是警察。把槍扔掉!」

安高用他宏亮的大嗓門一聲怒喝。

陽台上有三個,附近又有三個,其中一個抱著血淋淋的額頭蹲在地上。

安高的槍口對準了陽台上一個拿槍的傢伙。

那人轉身把槍口對準了安高。

安高扣動扳機,那傢伙的心臟被射穿,頓時倒地。與此同時安高迅速伏地。安高的槍又一響,第二個傢伙被擊碎額頭,手裡的消音手槍落地。

一個同夥抬起了那支手槍朝安高開了一槍。這傢伙好像是第一次摸槍,子彈飛到桌子上,打碎了一把酒壺。

安高瞄準那人的眉心。

那人身子一彈,倒在陽台上。

滿頭是血的傢伙跑到陽台上,三個人跨過圍柵躍進黑暗中。

安高瞄著最後一個傢伙開了一槍,不知道有沒有命中。

五點四十五分警部派出所的人才回來。

旅館的人等著他們。

警察隊以旅館為中心布下了緊急警戒線。

五點五十分,花捲署來的援兵趕到。

五點五十五分,花捲市全城設卡。

警察隊沿河搜索。

安高和禮子離開花捲庄旅館是五點四十分。

兩個人從旅館旁邊下了豐澤川。公路和河是分開的,他們沒有用車。他們沿著河流朝下遊走去。

從派出所借來一盞強力電燈,兩個人用燈照著一路尋去。

格羅跳河有好幾個目擊者。陽台圍柵的下方就是河,格羅無疑是掉進了河裡。大宴會廳在二樓,估計格羅不會受傷,只是被河水沖走了。被子彈打落的毛留在地板上,沒有出血的跡象。格羅是不會淹死的。

那三個跳陽台的傢伙也是同樣。旅館旁邊正巧有一處水比較深,如果水淺,那三個傢伙非受傷不可。可他們也是影蹤全無。

「格羅——!格羅——!」

禮子走走停停,一路喊著格羅。

格羅不可能走得太遠。它很可能在略下游處上了岸,找個地方在休息,要不就是順著河朝下游去了。狗在累了的時候往往喜歡走下坡路。格羅一面養力一面沿河而下的可能是很大的。

一想到格羅,禮子簡直就要發瘋了。由於救了那少女一命,格羅對人類的不信任情緒剛得到一點緩解,不料緊接著又是槍擊。一想到格羅跳進黑夜的豐澤川後又必然再次遠離人世,重新去過那孤苦的生涯,禮子真感到揪心似的難過。

呼喊格羅的聲音無力地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豐澤川分別流入大河、北上川兩條河。到北上川大約有十公里路。禮子決定通宵步行一直尋到北上川,她怎麼也打消不了萬一格羅落水時昏了過去順流而下被擱在哪一處岸邊的擔擾。

走了大約兩個小時。

呼喊格羅的聲音漸漸嘶啞了。而且路也沒有一條好路,腳下越來越艱難。

照在河面上的寒嗖嗖的燈光什麼也沒有捕捉到,一路的呼喊也沒有收到任何反應。寒氣澈骨。

「歇一會兒吧。」

安高提議道。他們在河堤上坐了下來。安高脫下風衣把她裹起來。禮子拒絕了,她只要求安高緊緊地抱著她。大衣就罩在他們兩個身上。安高強烈的男性氣體味和溫暖把禮子裹住了。

星星在寒空中凍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禮子哭了。

是什麼使她這樣傷心?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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