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守禮子朝他奔來。
安高倒在路面上。
「你可別死,求求你,別死!」
北守禮子撲在安高身上。
一陣風吹過路面。
安高沒有回答,閉著眼。
「你別死——」
北守禮子哭喊著。安高快死了,匕首插在胸口上。有沒有刺中心臟,沒有醫學知識的北守禮子是看不出來的。被刺傷的右臂淌出的血染紅了柏油路面,大衣滲滿了血。
旁邊有一把匕首。北守禮子撿起匕首,削下一片襯衣替安高包紮手臂。這樣一來出血倒是停止了,但安高仍然一動不動。
北守禮子朝汽車跑去,把車開到安高旁邊。她抱起安高,想把他放到車上去,可是安高太重,她抱不起來。失去了意識的人體重得簡直像鉛,北守禮子拖著安高,心想,也許他已經死了。
她從背後抱住安高的雙肩,自己先跨上車,然後把安高拖上去。匕首仍然插著。那兒一滴血也沒淌出來,好像是肌肉收縮把匕首緊緊咬住了。
總算把安高在車上橫放下來了。
北守禮子驅車疾駛。
「別死,你別死——」
她像念咒語似地不住小聲叨念著。
手槍已檢起來放在一邊,那幫傢伙說不定還埋伏在什麼地方,北守禮子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就開槍和他們打。后座上的安高一動也不動,也許已經死了。北守禮子要替安高報仇。
荒涼的夕景中,北守禮子駕駛的車發了瘋似地疾馳著。路上沒有第二輛車。車不時發出刺耳的剎車聲,順著盤山道跌跌撞撞地衝下山去。
安高則行醒來了。
起初他還不明白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過了一會視線的焦點才恢複。視線中出現了北守禮子的臉。
北守禮子什麼也沒說,一個勁地淌眼淚,無語地凝視著安高。
「謝謝,好像是你救了我。」
安高道謝說。
「這是什麼地方?」
「盛岡市立醫院。」
北守禮子旁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醫師。醫師回答了安高的問題。
「我是岩手縣警的兒島。」
另—個初老的男人自我介紹說。
這個人安高認識,記得他的官職好像是警視,任岩手縣警刑事部長之職。
「是這位女士把你從八幡平運下來的。在山腳的醫院做了些急救措施後才用急救車把你送到這裡的。」
兒島說明道。
「真太謝謝你了。我的傷怎麼樣?」
安高問醫師。
「幸好沒刺中心臟。沒把匕首拔出來救了你的命,如果拔了匕首,你恐怕早已因失血過多死了。過半個月就可以出院。」
「半個月?」
安高想,這事可麻煩了。
「很遺憾,」兒島插進來說,「兇手沒有抓住,所以我們在等你的意識恢複,能告訴我那幾個人的外貌長相嗎?」
「這……」
安高微微搖搖頭,拒絕了。
「這事還是由我來處理吧。傷好我就去東京,我要親手了結這件事。就是抓住了刺殺我的兇手也解決不了問題,因為背後牽涉到一樁重大的案子。」
「是嗎?」
兒島二話沒說答應了。
對安高則行的過去兒島是清楚的。這是個曾被稱作奇才的搜查官,如今這個安高瞟上了殺害永山雄吉的案子。按理說破案不是身為北海道警刑事官、持有警視正官階的安高的職責。然而安高卻不管這一套,自己站了出來。
誰都無法阻止安高的活動。北海道警本部長也好,警察廳刑事局長也好,誰都不吱聲。
——安高要幹什麼?
奇才衰退了,還是依然如故?他們靜觀事態的發展。也只有如此。
「那麼我先告辭了。」
房內只剩下北守禮子一個。
「看來我是欠下你的債了。」
安高望著天花板說。
側臉上帶著—絲微笑。安高的微笑尤能顯出他的厚重。
「彼此彼此吧,我也欠著你的救命之恩呀。」
「彼此彼此?……我沒事了,你回去吧,到時候我到東京會去府上登門道謝的。」
「不,」北守禮子搖搖頭,「我不回去。」
「不回去?」
「是的,我已經和我丈夫打過招呼了,我要留在這裡伺候你。」
「這……」
安高想謝絕,但終於還是閉上了嘴。他沒住過院,出院還得半個月,他不想在醫院裡呆這麼長時間。按醫師說的日期打個對摺怕足夠了吧?儘管如此,這對於安高來說也已經夠長了。如果北守禮子留下來,將為他消除這可怕的無聊,不,還不止這點,看著她為他插花、削果皮的身影也是一種愉快的享受。
安高明白自己心裡隱隱地萌發出一種情緒。
他對此感到為難。
他開始覺得北守禮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