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股漩流 第七節

安高則行醒來已是近午時分了。

這個住處是青森縣警的中煙警視為他安排的。他早上七點鐘上的床,原打算睡兩個小時就起來,不料一覺競睡了五個來鐘頭。

老了!安高苦笑一聲。自以為自己還正在壯年期,可熬了一個夜就累成了這副樣子。

他打電話到縣警。

接電話的是平塚搜查第一科長。

平塚勁頭十足,說他們的包圍網天衣無縫,警署已全員出勸,最遲到傍晚兇手一定能落網。

「格羅方面有沒有消息?」

「關於這件事,北海道的本田秋彥要我代他向您問好,他已經回去了。因為格羅的主人北守禮子昨夜到了青森,這事兒就交給她了。目前北守禮子正坐著巡邏車在市內搜尋。」

「這事真給你們添麻煩了。」安高道謝說,「這樁案子本來是道警的事,青森縣警算是夠幫忙的了。」

「沒什麼,彼此,彼此。」

「謝謝。對了,昨天夜裡提到的那個後藤洋三——」

後藤洋三就是那個想利用貨輪榮光丸幫兇手逃到小樽去的人。

「聽說昨夜就去了秋田。那個遠澤要一今天下午要來本市進行競選演說,他好像是到十和田湖去接他的。反正……」

「遠澤來青森的事可靠嗎?」

「可靠,聽說縣知事還要和遠澤同乘競選車,為他大捧其場。我們還有維持現場秩序的任務,說什麼人家也是原參議院主席嘛。」

「夠你們忙的了。我一會兒就去那兒。」

安高切斷電話。

他又給道警本部長掛了電話。

道警本部長細江十五郎的官階是警視監,比安高高兩階。

「辛苦啦!」電話里傳來細江宏亮的大嗓門,「我派個人去替你怎麼樣?派個年輕人去……」

「我已經老了嗎?」

安高點上香煙。

「至少已經不是扮演深夜乘直升飛機飛出海峽的角色的年齡啦。」

「我覺得這樣對我的身體倒反而有好處。」

「不管怎麼說,我得派個探員……」

「細江兄!」安高打斷他的話說,「我想暫時不當一段時間刑事官。」

「到什麼時候?」

「怎麼說呢?」

「發什麼傻,你想一直追蹤下去?」

「我只是想把事情弄弄清楚,最後還是由年輕人出馬。我可不是想立什麼功啊。」

「那還用你說。你這個刑事官大顯身手去吧,看下面那班探員不啐你。」

「好啦,我會恰如其分的。」

恰如其分什麼?是恰如其分地追蹤下去?還是恰如其分地退出身來?安高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不知為什麼,安高總覺得自己已很難放下這樁案子。

昨夜他知道了那個流浪漢是原通產省航空局武器科長永山雄吉。這個永山為什麼突然失蹤,住進了窮村去來牛海邊的小窩棚?

其背景是什麼?

還有那條叫格羅的狗,它從中標津鎮跑到去來牛,後來又和永山結伴到函館。永山在函館被害,它又發揮了奇妙的能力溜上渡輪踏上了本土。

安高就是被格羅勁烈的歸巢本能吸引住了才介入這個事件的。他覺得只要不弄清格羅的下落,自己是無法平心靜氣地抽身而回的。

安高開始刮鬍子。

有人敲門。

「請進。」

刮鬍子的事沒停下來。

進來一個高個男人,身影映在鏡子里。

「你是誰?」

「刑事局長相澤向您問好,我就是為傳這個口信而來的。」

「相澤?好,你請坐。」

安高洗完手轉向來客。

「是的。想查清永山雄吉的背景。」

「辛苦啦。」

藏田有著精悍的風貌。安高想起了藏田這個年齡時的自己。那已經是遙遠的過去啦。

「相澤先生身體好嗎?」

安高一面說一面做起了出門的準備。

「他很好。」

藏田觀察著安高。聽說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可並不見怎麼老態。個子高高的,因為略胖,動作看去有些遲鈍。從相澤局長嘴裡聽到的安高的過去,在眼面前這個人身上已蕩然無存,他絲毫沒有鋒芒,只是若說他柔和的外表不過是個假象,倒說不定有幾分道理。世界上本來就存在著外露的鋒芒和內含的鋒芒。

安高收拾完畢,兩人並肩出去了。

下午兩點。

安高則行來到設在縣廳附近的遠澤要一的競選事務所。

遠澤已經到了。新聞記者、後援會員把屋子擠得滿進滿出,煞是熱鬧。

安高讓一個戴臂章的人去把後藤洋三找來,後藤洋三是個中等個子的中年人,相貌和榮光丸輪機手所說完全一致。

「你想通過榮光丸讓兩個凶害永山雄吉的嫌疑犯逃到小樽去?」

「你在說什麼?」

後藤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別裝蒜了,要不要讓榮光丸那個輪機手和你對對質?」

這時候,身披競選斜帶的遠澤要一擠了進來。

「喂,你打算破壞我的競選活動還是怎麼的?」

遠澤氣勢洶洶地間。

「不……」

「住嘴!我已經從縣警那兒聽說了,說什麼我的秘書後藤想放走殺人犯。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來破壞我的競選的?現在正是競選最緊張的時候,這一點你恐怕不會不知道吧?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你竟端出這麼一件事來湊熱鬧,天下相貌相像的多著哪!再說你的態度也太不像話。你這是存心搗蛋,是陰謀!」

遠澤皺紋深現的臉上怒氣沖沖。在身經百戰的政界老手遠澤看來,小小一個警視正根本用不著放在眼裡。

「……」

安高默默地看著遠澤。他這是真的以為有人在破壞他的競選而發火,還是為了包庇後藤洋三演的戲?安高冷靜思考著。

「把縣知事叫來,還有縣警本部長!」

遠澤命令手下人說。

「另外,再給我接通警察廳長官!」

遠澤的口氣冷冷的。這是一種殘忍的、政治家特有的威脅的口氣。

「報出你的姓名和官職。」

遠澤慢腔慢調地說,盯著安高的眼光里卻流露出盛氣凌人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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