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股漩流 第二節

十一月一日下午兩點多,本田秋彥來到函館。

本田還帶來三個牧工,這三個年輕人都和格羅認識。

上午,他接到朋友北守數重的電話。本田也剛從報上知道格羅還活著。在接北守的電話時,他已經訂好了一架小型飛機。

——必須去把格羅找回來。

本田覺得自己有責任這樣做。由於格羅的功勞,兩頭專門偷襲家畜的棕熊被除掉了。北守聽到格羅失蹤的消息時那失神落魄的樣子至今還留在他的腦際。站在把格羅當作家庭一員的北守的立場上看,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其實本田一直沒有停止尋找格羅。不僅是中標津鎮,連很遠的城鎮、村莊他都一處不漏地貼了請人代為尋找的廣告。可是哪兒都沒有消息。他不是把這事兒忘了,而是死了心。北守說過,等他傷全好了以後要請長假到北海道找格羅。他想也只能等到那時候再說了。

——這次非得把格羅找回來不可!

他下了決心。

本田並不怎麼喜歡狗,但也禁不住為格羅的行為灑了幾滴熱淚。它竟是這樣熱愛它的故鄉!

格羅半死不活一路南下,半路上結識了一個流浪漢,生死與共地到達了函館。在那裡,它的朋友被人殺害,它又成了一條形隻影單的孤狗。

本田決定伸出溫暖的雙手把格羅接過來,親自把它送到北守那裡。

一到函館,本田趕到警察署打聽情況。

聽完承辦那案子的警部介紹完情況,對方要他到函館旅館去找安高警視正。

他來到了旅館。

安高正等著他。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個五十來歲,面目和善的男子,略胖的身材看上去既不失溫厚,也不失威嚴。

「辛苦啦。」安高朝他點點頭說:「我並不直接經管這種兇殺案,說實話,我對那條狗倒是很有興趣。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見見那條樣子像阿拉斯加狼的格羅……」

安高苦笑著作了說明。

「是嗎?」

本田一聽放了心。剛才那個警察突然提出要他去找北海道警札幌中央署的刑事官,他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了。

本田作了一番長長的說明。

聽完本田的敘述,安高的雙眼閃出了亮光。

「真是一條寶貴的狗。」

安高重重地說了一句。

他所說的寶貴有兩重意思。其一是指格羅是一條好狗,有著很高的價值。其二是指它是案件唯一的目擊者。

函館署雖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兇手還是沒有被捕。不要說逮捕,連個影子都還沒看到。

——找到格羅!

雖然指揮系統不同,但安高還是通過方面本部下了這個命令。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格羅,至於兇手,遲早要撞在北海道南部的緊急警戒網上的。到那時候,格羅就起作用了。讓它嗅一下兇手留下的鞋,不,只要讓它在兇手近旁一站,它就能把人認出來。格羅是那個流浪者九死一生地從去來牛一直趕到函館,格羅是不會認不出在它面前殺害它夥伴的兇手的。

「警方也在全力尋找格羅,目前尚未發現線索,你們的支援非常重要,因為你們和格羅是互相認識的。」

安高介紹完情況後加了這麼一句。

「那麼我告辭了。」

本田站起身沖安高點了點頭。

「我們一定能找到它,找到以後我會跟您聯繫的。」

「那就拜託了。噢,對了,你們是否到警察署去借一架步話機?萬一警察發現格羅,還得請您們來。」

「好的。」

本田走出安高的房間。

他到警察署借了架步話機,四個人各自租了輛車在大街小巷裡分頭尋找起來。

本田—直找到傍晚。函館市的街道也並不怎麼複雜,本田從大街找到小巷,又從小巷找到大街,四處仔細搜尋了一遍,哪兒都沒碰上。

夜晚,四個人回到函館旅館。安高也和他們一起討論起進行計畫來。

「格羅會不會逃出函館,向山區方向跑去了?」

安高擔心地。

「我認為何這個可能性。格羅的朋友遭到殺害,也許它已陷入對人類不信任的精神狀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它跑進大山的可能性就比留在城市裡……」

本田推測到這裡突然不作聲了。

「怎麼?」

「格羅的朋友死了,它可不知道這裡就是他們徒步旅行的終點。所以……」

「你是說它可能離開函館繼續南下?」

安高失神地看了本田一眼。如果格羅不知道函館是他們徒步旅行的終點,繼續向南進發的話,它—定會跑向龜田或松前這兩個半島尖端。

「我失算了。」安高苦笑著說,「我也一直認為這裡是終點。好,我馬上和各地警署聯繫。」

安高站起來抓住電話。

還沒等他撥號,電話鈴響了。

安高只說了聲「是我」,一聲不響地聽著。

「到達時間?」

安高問。

「要一架直升飛機,我親自去。」

說完,他放下了電話。

安高回到椅子上,神情焦躁。

「他們說格羅乘上了渡輪。」

「什麼,格羅上了青函渡輪?」

本田不知怎麼的竟坐不住了。

「聽說渡輪九點抵達青森。」

安高看了—下手錶,八點四十分。離渡輪到港只有二十來分鐘了。

「能不能請您也和我一起去—趟青森?要是再把他弄丟了就糟了。」

「那是自然,不過這時間……」

「道警已和青森方面聯繫過了,請他們派一名愛狗的警官去保護格羅。」

「是嗎?」

「還有,」安高站起來做動身準備,「聽說格羅是混在乘客中溜上去的。不用說,肯定是有人告訴了船員,船員們搜了一番,結果在後甲板的機器後面發現了它。他們想捉住它,可是它呲著牙樣子怪嚇人的……」

安高說到這裡笑了起來。一條狗獨自上船,這可是沒先例的事,當然也沒有適用的法律條款。聽說船員已商定過了,目前暫時不管它,到青森放它自己下船。船上的報務員半開玩笑地把一條狗無票搭乘之事報告了港灣局,港灣局又把情況報告警察署。

安高笑著笑著突然斂住了。格羅是無意之中混在人群中上船的還是它憑本能知道那條船是去青森的才上去的?他突然產生了一種神經攪動的感覺,覺得彷彿有個什麼東西在促他意識到這是一頭動物對於生的頗強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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