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離 第二節

北守數重受了重傷。

從肩膀到胸部的肉被熊爪剜走了,可以看出鎖骨也折斷了。肋骨也好像被折斷了。他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氣若遊絲,極其痛苦。

本田察看過北守的傷勢後,用步話機和場里的牧工作了緊急通話。在急救車趕到之前,本田為北守作了止血之類的急救措施。這個部位的血很難止住,裹在傷口上的襯衣和外衣轉眼就濕漉漉地滲透了鮮血。

格羅一直守在北守身邊,對兩頭倒在地的棕熊連看不看一眼。格羅的身上也沾滿了血。

「你可不能死啊,北守!」

本田對著已失去知覺的北守翻來複去說著這句話。要是北守死了,那可是他的責任。責任不責任的現在也無暇多想了,一想到北守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他嚇得連氣也透不過來了。

他胸中充滿了悔恨——不該來打熊!打熊本來就是一種玩命的勾當,該讓專門的獵手來干。棕熊有著並不亞於人類的狡猾,而且這種凶暴的野獸也決不是他們這些半拉子獵人所能對付得了的。如今雖說是勝利了,但損失也太慘重了。

本田看了看守在一旁的格羅。要不是這條狗,他們兩個無疑早就成了惡熊的口中之食了。再沒有比伺伏著的棕熊更可怕的東西了。何況他們遇到的是擺好了夾攻陣勢的兩頭棕熊!當時要不是格羅捨命撲上去咬住熊脖子,北守的腦袋早被棕熊咬碎了。

想到這裡,本田深深地後悔不該請北守到這兒來。

救援趕到大約是在十分鐘以後。兩名牧工把一輛小型卡車開到附近,抬著門板趕來了。他們把北守放在門板上搬上了卡車。

本田上了車護著北守,顧不上格羅上車了。

「跟著我們!」

本田對格羅說了一聲。

卡車開動了。

他們沒有回牧場,卡車一上公路便直接朝中標津鎮開去。必須儘快趕到醫院去。

醫院裡,醫生已作好了準備。

他們為北守作了急救措施。

過了大約三十分鐘,本田被醫生喊去了。

「病人肋骨被折斷,刺破了一側肺葉,肺內正出血。肺是靠負壓進行呼吸的,破損後便會癟下去。幸好病人另一側肺葉沒有受損,所以還能進行呼吸。但如果不及早採取措施是有危險的。」

和本田相熟的老醫生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那該怎麼辦……」

「我們這兒做不了這樣的手術,必須送到帶廣的醫院裡去。只好請求別海自衛隊基地的直升飛機幫忙了。」

「可是醫生,要是半路上……」

「我派個醫生陪去吧。」

「拜託您了。」

「好,就這麼定了。」

老醫師給自衛隊掛了電話,請他們派飛機搶救病人。

對方答應了,馬上就起飛。

「謝謝。」本田向老醫師深深鞠了一躬。「北守他能治好吧?無論如何請幫幫忙,凡是我能做到的……」

「請不要擔心。」老醫師溫和地打斷本田說。「已經輸了血,生命是不會有危險的。」

聽了這句話本田臉上才有了些生氣。

二十分鐘後,直升飛機到了。

一名年輕醫師陪著本田上了直升飛機。噴氣式直升飛機立即飛離中標津鎮。到帶廣已是下午二點多了,急救車早已等在帶廣機場。

一到市立醫院,北守被立即送進了手術室。

本田焦急地等著。

不一會兒,消息來了,手術成功。

不能會面,本田離開醫院住進一家旅館。

在旅館吃飯的時候本田忽然想起了格羅,他急忙給家裡掛電話。

回答說格羅沒有回牧場。

本田擱上電話,想起當時的情景。格羅起初廣直跟著小型卡車,因為車在山野里顛簸得厲害,車速很慢。可是一爬上公路就飛速往醫院開去了。格羅有沒有跟上來?

根據記憶似乎沒有看見格羅追來。

本田開始感到不安了。雖然已經告訴過家裡,如果格羅回去了要好好照料它。可如果格羅就此失蹤了,北守他不會傷心?不,在愛犬者中有不少人是和人一樣地看待他們的狗的。想到這裡,本田越發惴惴不安了。

可是本田很快就打消了這種不安,即使格羅追車跑過一陣,丟失追逐目標它也會回到牧場去的,因為牧場是它唯一可依靠的地方。儘管只有兩晚,可格羅畢竟和北守在那裡住過。它想到北守回牧場去,一定也會去那裡的。一條獵狗要找那個牧場還不容易?

第二天下午,本田和北守見了一面。會面時間很短,只有五分鐘。

「啊,你來了。」北守無力的笑笑,「給你添麻煩了。」

「什麼麻煩?還不是因為我才讓你吃了那麼大的苦頭!」

「可別這麼想。格羅怎麼樣了?」

「這……」

本田把棕熊襲擊後的情形說了一遍。

「你能不能馬上回去幫我找找格羅,它對這裡不熟……」北守的呼吸有些困難。

「好的,我馬上回去找。我估計這時候它已經回牧場了。反正我一定把它找到,你放心好了。」

「拜託啦。」

北守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出了擔擾的表情。

本田出了病房。

他臉色陰沉。今天早上他已打電話回去問過情形了。

格羅在昨天黃昏時回到了牧場。一個牧工發現了它,便用皮帶把他拴住了。格羅很聽話,牧工拿出了許多肉招待它。一氣連斃兩頭棕熊,戰績可謂輝煌。這全是格羅的功勞,要是沒有格羅,北守和本田早被棕熊吃掉了。格羅雖然還是第一次和棕熊遭遇,可是一見主人有生命危險便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咬住棕熊的喉嚨,這個舉動實在太漂亮、太感人了,就是專門獵熊的阿伊努獵犬也難辦到。

那牧工完全被格羅的行為感動了。

格羅吃完飯以後就睡覺了。也許是白天太疲勞,它卷著身子閉上了眼睛。

天沒亮的時候牧工發現格羅不見了,皮帶被咬斷了。

他聽到的報告就是這些。

本田在電話里命令他們徹底搜索,一定得把格羅找回來。

他向機場走去。

到達中標津機場已是黃昏時分。

那牧工開車來接他。

據那牧工所說,他們已經和警察部門以及所有的保健所取得了聯繫,還向鎮印刷廠訂印了尋犬傳單。他們乘車在計根別和中標津一帶兜了一陣,沒發現格羅。

「它會不會以為主人已死,獨自回東京去了?」

「不會不會。」

本田否定道。格羅是一條好狗,它一定能憑本能察知主人的生死。即使察知不出,乘飛機到這兒的格羅也不可能知道東京的方位。

——格羅是尋找它的主人去了,到晚上會回來的。事情肯定是這樣。

可是格羅再也沒有回牧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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