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獄之獸 第九節

起風了。

原始森林裡響起了樹葉的沙沙聲。村雨晉作穿行在這沙沙聲響之中。夕陽西落,森林漸漸被一層朦朦昏暗所籠罩。

遠處的下方,可以看見落人村,那裡也溶入一片夜色之中。

只有村雨獨自一人,古關志保和菊子都留下了。

他們在原始森林裡發現了一個小洞窟,她倆就呆在那裡。

加入到對落人村的反擊戰中,不知還能否生還。得勝的機會不僅僅在於對方,也不只是憤怒在帶動自己的雙腿。其中,存在著一道男子漢難於忍受的界限,一旦超越這一界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如果第二天白天已過村雨還回不來的話,志保和菊子就將自力下山。也不知她倆能否下去。也許會被搜索隊發現,抓回去。這樣,志保和菊子可能再也不見天日了,等待她們的是:打入地牢,過性奴隸的生活。

這一切,都留給時間作回答。

志保和菊子神志不清地望著村雨。那恍惚的容貌出自她們腦海。那是當她們被撇下之後,只能自身決定生死時,默默無言地目送著村雨。

村雨知道這一宣告是殘酷的。志保正苦於高燒的威脅。但是,滿腔怒火促使他只能作出如此選擇。女人有女人應該選擇的途徑,一個男子漢,也有他自己應該邁進的道路。

志保和菊子只圖尋到一個安全的藏身之地,但是,這不是村雨應該選擇的道路。

也許他的話想透出一種狂意,但自有其道路。即便發狂,也是正確的。這瘋狂般的想法,正是村雨自身之所在。

太陽完全落山了。

落人村漸漸變成了燈火輝煌的一片。

村雨用手摸索著滑下原始森林。

他的心裡產生不出悲壯感,按理說,渾身的肌肉已酸疼無力了。不可思議的卻是,內心出奇地沉靜。只有死別的念頭,猶如一塊冰冷的石頭沉在內心深處,彷彿此時唯有這一點,才與己相關。

他下到原始森林的邊緣處,蹲在郝里。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蹲著,象一頭從森林下來捕獲獵物的黑豹一般,蹲在黑暗裡。

落人村的街燈已經在望了。那些人影看上去就象一群年輕人在不停地來回走動著,給人以慌亂之感。村雨注視著這一切。

四周颳起了一陣風,已到深秋了,風颳起落葉帶過陣陣寒意。

一個小時過去了,二個小時過去了。

村雨仍然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九點鐘,有幾輛卡車駛進了落人村。從車上下來了許多男人。象是從篁竹村來的,出來迎接他們的人擠成一團,就象埋進了落人村那唯一的路中一般。

人影左右晃動著,包藏著沉悶的殺氣。一層毀滅覆蓋在那暗藏的殺氣之上。

已過半夜了,仍然喧噪不止。

近一點鐘時,路上才安靜下來。從篁竹村來這裡的男人們並沒有回去,好象分散住宿下來了。

儘管如此,村雨仍沒有移動。

當他開始行動時,二點已過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慢慢走出原始森林。

路上疾速地刮著風,枯葉翻卷著,不斷地翻著。村雨來到街道外面的一戶住家的暗處躲身。在那裡試探了好一會兒,看來,並沒有設下警戒,四周空無一人。他們不會想到村雨會獨自前來偷襲本村。那些人所說的追蹤之類的話,看來不過是為自己壯壯膽而已。

他從一家暗處移到另一家暗處。

他手裡緊握著一根粗大的棍棒。

很快,他來到了一所崗哨,一幢小巧的建築。靠近窗戶向里望去,不知道裡面是否有年輕的警官,熄著燈,裡面悄然無聲。

窺視了好一會兒,他轉到大門前,玻璃門並沒有上鎖。他慢慢地打開它,風吹動門,發出短促的聲音。他取下桌上的手電筒,通向起居室的隔扇緊閉著。他伸手把住隔扇、調整呼吸。

一氣拉開了隔扇。

與此同時,他闖了進去。

一名年輕警官正躺著睡覺,響聲使他驚醒過來。此時,村雨奪下他的手槍握在手中。警官還沒回過神來,只是緊緊地抱住村雨的雙腿。但就在這一瞬間,棍棒已落在了他的頭上。隨著一聲頭蓋骨破裂的渾濁聲響,那警官倒地不能動彈了。

村雨向下望著屍體,殺死警官,他並不感到後悔。他也是個與落人村的那幫年輕一起參加廟會的男人。如果他主持正義的話,古關靜香和三上澄子就不會慘遭殺害。也許,在靜香和澄子之前,許多淪為犧牲品的婦女也能獲救了。自然,志保也不會變成一個男人的發泄性慾的奴隸。

身上肩負著治安的職責,卻又干著凌辱、殺害女性的暴行,這天理不容。

村雨出了崗哨。

由於殺死了警察,他心中所殘留著的對殺人的一絲猶豫也消失了。自己的雙手已染上了鮮血,這鮮血,是復仇的峰火,標明自己在告別著人生。

他穿過一戶戶住家。向村外的汽車加油站走去。

加油站寂靜無聲,停著一輛吉普和小型卡車,卡車上裝著四個大型鐵桶,他到車箱里查看了一下,好象四隻大鐵桶里都罐滿了汽油。

他走到外面,抱起一塊石頭,砸向加油站的玻璃門,隨著一陣刺耳的破裂聲,從裡面跑出一個身著睡衣的男人。他注意到了村雨手裡握著手槍,恐懼地站在原地。

村雨一步跨到他面前。

「我已殺死了警官,你要想喊叫,也要你的命,回答我的問題,那幫殺手一共來了多少人?」

「有七個」。

那男人聲音哆嗦地答道。

「住在什麼地方」

「在葫蘆亭。」

「武器呢?」

「步槍……」

「把停在外面的吉普車和卡車的鑰匙交出來。」

那男人的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取到鑰匙後,打開了裝在卡車上的四桶大油罐的蓋子。

「轉過身去!」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又讓那男人背轉身去,用手槍柄向他的後腦勺猛擊下去。

那男人來不及哼一聲便倒地了。

村雨又到屋裡,拿出那男人用過的毛巾被,又在上面澆上汽油,放在卡車車箱里。

他把卡車開到路上。

車箱上的毛巾被已經著了火,點燃火的同時,他把握住方向盤向葫蘆亭方向飛奔。他把低速檔換上了高速檔,踩動了油門,停在距葫蘆亭二十米的地方。

村雨從車裡滾到地上。

滾過二、三圈時,他象在夢中一般地爬起身來。瞥見卡車向後退了退,然後一直猛衝向葫蘆亭。毛巾被燃燒著,騰起熊熊火苗和黑煙。

村雨向遠處跑去,沒跑多久,便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卡車已衝進了葫蘆亭大門。村雨一邊跑著一邊回頭望。不僅僅是卡車,四周都化為一片火海,似乎車箱里的油罐在衝撞過程中已翻倒在地上了。

無數火焰彈交互飛向天空,火柱突破了葫蘆亭,團團烈火就象以葫蘆亭為中心撒網般地狂飛狂奔著。

熊熊烈火映紅了黑夜。

村雨奔跑著。

遠處,傳出陣陣狂叫聲。

沉悶的炸裂聲也不時傳過來,村雨一邊跑著一邊回頭望去,火光中鐵罐被炸飛到空中,半空中升起了兩團巨大的火球。炸裂的彈片沖向四空,落到地上。

那裡,構成了一幅恐怖的畫面。葫蘆亭處在烈火中心。周圍的住家也被大火封住了。風助火勢化為無數火海。道路、對面的座座房屋都處在一片火海之中。

瞬間,落人村半數以上的地方都被烈火吞沒了。

村雨跑回加油站,開出吉普車,駛向離這兒不遠的直升飛機。

白天搜索村雨他們的直升飛機就停在草坪場。吉普車上裝有電動起重機裝備。要把它拿出來裝進機尾旋翼的支柱里。然後,他讓吉普車向倒退,支柱很容易就被折斷了。支柱是為了穩固那精巧的螺旋平衡的;把它破壞掉了,直升飛機就喪失了飛行能力。

這時,有兩個男人向直升飛機這邊跑了過來。

村雨收起起重機裝備,駕駛吉普車開向那兩個男人。那倆人根本沒料想到開吉普車的正是他們的死敵。其中一人帶著步槍。他們身後,夜空早已火光一片。當他倆意識到奔駛而來的吉普車上坐著的正是自己的死對頭時,已來不及逃避了。持步槍的男人意識到這點時,把槍向前伸了出去。但,在他開槍前就被軋死了。另一人慘叫著慌忙逃竄。

村雨調轉方向追向那人。

眼看著就要迫上了,那人向兩旁望了望,顯弧線急速逆轉方向,瘋也似地拚命奔逃。但,不到一分鐘,就傳出一陣絕望的慘叫,叫聲即刻便消失了。

村雨拎起步槍。

他回到吉普車上,望著燃燒著的落人村。

取得這勝利並不難,還不算過癮,他這樣想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