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獄之獸 第一節

整個村莊沉睡在靜靜的黑夜之中。

從町田家偷偷溜出的村雨晉作和町田菊子,踏上沿山間小溪的道路,向上遊走去。

夜已經很深了。

他們沿著高大的圍牆,放輕腳步,向前走著。村雨走到牆角拐彎處,突然,聽見一陣聲響。

他擋住菊子,緊貼著牆。只覺得自己的心在劇烈跳動著,象要蹦出胸腔一般。這是唯一的通路,除了貼牆前行外已無處可走。如果要翻牆而過,村雨憑著手裡的鐵棍,支撐著還可以越過,可對於菊子來說,這根本不可能。

此刻,已無暇顧菊子被抓後會遭到怎樣的虐待。

他貼著牆,緊握著鐵棍。

殺人或是被殺,只能取其一項。

一道手電筒光射到他的腳邊,就在圍牆拐彎處的右側,有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向這裡。除了那些被派為警戒的男人,還會是誰呢?

手電筒光不斷地照向四周。

那男人向這邊拐了過來。就在他拐彎的同時,一束光柱照住了村雨。

已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了。村雨呈「一」字型舉起鐵棍,打在那男人身上,把他擊倒在地。

那人發出一聲短促時慘叫。

手電筒光划出幾道弧線舞過夜空。

對方共有兩人。另一個就在這男人身旁。沒等他醒悟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旁邊一人的身體已倒在了他身上,使他失去了重心。

他倒地的同時,槍聲響了,與其說是他下意識開的槍,不如說是因為手指帶動了槍栓。沉悶的聲響就象炸裂在空中一般。

村雨向那人打去,不容他再放第二槍。鐵棍與槍碰在了一起,兩件鐵器碰擊而發出的尖利響聲在靜靜的夜幕中格外刺耳。

槍從男人手裡飛了出去。他一邊喊叫著,一邊爬起來,倉皇逃命去了。頓時,黑暗之中,這場騷擾平息了。

掉在地上的手電筒發出的光,正好照亮那支槍,槍身已彎曲了。

「快!」

村雨抓起菊子的手搓起來。震耳的槍聲已傳遍黑夜,一定會驚醒村裡的人。他們立刻就將持槍趕來,逃慢一點,自己就象掉進蜂窩一般。

只有拚命地逃。

沒跑幾分鐘,身後的黑夜裡就傳出了陣陣擊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這是告急的鼓聲。

「再跑快點!」

村雨拖著喘息不止的菊子。

他們終於跑出了村子。道路盤旋著伸向落人頂。一直沿這條路逃跑的話,會被跟蹤的汽車追上。村雨拉著菊子進到森林裡。此時,帶著手電筒也不能使用,月亮雖然掛在空中,卻透不進月光。他們只能在這漆黑的森林中,用手摸索著,爬著前行。

幾輛車穿過道路駛向落人頂。也有幾輛向下遊方向駛去,車燈忽隱忽現,從篁竹村裡,湧出陣陣騷動的聲音,遠處,還不斷傳出喊叫聲。

可以看出,一切都象著了魔一般。

也許,他們已經發現有一人死在了路上,町田隆二也被打死在家裡。也許還知道了隆二的妻子,菊子已被帶走了吧。

面臨毀滅危機的篁竹村,現在,已溶進一片狂熱的旋渦,竭盡全村力量進行著追蹤。

在這種情況下,村雨他們繼續爬行著。還必須逃往深處。即使搜索隊闖進森林,也找不到自己。只要篁竹村這非人之地還繼續存在,慘遭凌辱、被暴虐所殺的三上澄子和古關靜香死後的靈魂也不得暝目,被掠去變成性奴隸的古關志保也只有遭到虐殺的結局。

「咚、咚、咚、咚、咚。」

鼓繼續敲著。

不知逃了多長時間,他們定神聽了聽,騷亂聲已相距甚遠了。

這是什麼地方?他們不知道現在所處的位置,雖然明白位於落人頂與篁竹村之間,但剛才就象在夢中一般地爬地前行,無法預測現在所處的確切位置。

村雨停下了,靠著樹榦坐到地上。菊子在一旁靠著他,喘著粗氣。

此時,已聽見村子裡騷動的聲音,只有隱約的鼓聲,咚、咚、咚地敲擊著。由此可知,距村子已很遠了。鼓聲就象敲擊樹洞而發出似的,混雜著陣陣樹香,溶進大自然里,化為一曲自然的弦律。這輕微的聲響化為一層奇妙地安全感傳遞過來,使人產生出逃脫追蹤的安全感。

村雨抱著菊子的肩膀說道:

「一路上,一直在擔心,怕自己活不成了,是吧?」

「是啊!」菊子低聲答道。

「看樣子,只得在這裡呆到天亮了,進地下道的車等天亮後再說吧。」

「好吧」。

菊子哆嗦著答道。

擺脫了死亡的恐懼,立刻感到寒氣逼人。近十月下旬了,山上,長滿刺人的小刺,空氣里,也一片片地布滿了這種小刺,刺著人的肌膚。

村裡也感到了逼人的寒氣,只有逃向相反方向,才談得上尋找藏有白熊皮和糧食的地方。眼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禦寒。

「抱在一起躺下吧,這樣,可能要稍稍暖和些。」

村雨說著,倒向地面,緊緊抱住擁入他懷裡的菊子。菊子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著。村雨心想,這顫抖,也許不僅僅是因為寒冷吧。

菊子是嫁到篁竹村的,迫不得已參加了這種奇異的廟會。落入了遭受眾多男人凌辱的地步。當初,她並不知道廟會上要用兩名少女作犧牲品,殺死她們以進貢。儘管她不知道這一切,但她參與了這奇異的廟會,也陷入了性的狂歡之中,這,給菊子印上了同犯的烙印。

即使法律能寬容菊子,也難以抹去刻在她心上的屈辱,以及那段參與了令人生厭的犯罪的記憶,這一切變成醜惡的傷疤,殘留下來了。

是絕望感使菊子顫抖不止。

同樣悲慘的命,也會落到古關志保身上。她妹妹靜香,已被供給這次廟會作了犧牲品,倍受凌辱之後,慘遭殺害了。志保現在按理該知道這事兒了吧?

現在,他自己也步入了同樣的厄運之中。被關在地下牢房裡,用自己的身體整日整夜地侍奉村子裡的男人們。她現在也許不再抱有遇救的希望了吧?也許,在過去的一天天里,她一邊用身體侍奉著那幫男人,一邊正尋死呢。

或者,她已經瘋了。

這是何等慘無人道啊!

「落人村那群年輕人的父親中,有的是著名的政治家,也有醫師會的知名人物。」

菊子以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

「參加廟會的年輕人,把兩名少女作為犧牲供品,而且現在聽人說,他們正在牢里抱著古關志保不放呢。」

「……」

「你從監獄裡逃了出來,這給村子帶來了嚴重危機。」

「他們已經去求援了?」

「我丈夫是這麼說的。你殺死了村裡好幾人,難道會讓你進警察局?自然要向你報復了,所以……」

「就安上了門衛和保鏢。」

「也許,可還不只這些哩。」

「是嗎……」

村雨儘力回憶發生過的一切,到底有多少年輕人參加了這次廟會呢?在落人村,發現了古關靜香用過的千元面值的鈔票,那麼,引誘靜香和三上澄子到廟會的也正是那幫年輕人了。可見,搜索犧牲品也是他們的一項特別任務。

由於在舉行廟會之義,可以盡性地自由佔取犧牲品和篁竹村裡他人的妻子,這一有機可圖的好差也正由他們來擔當吧。

廟會之後,靜香和澄子在牢里又關了好幾天,成為他們蹂躪的工具,這些人中,也少不了那幫年輕人吧。

據說,對古關志保進行凌辱,也有他們參加。

好一批道貌岸然的同犯。

一旦他們暴露於眾,父母的社會地位也將隨這葬送。

可以想像出,當他們把事實真相告知他們父母時,父母們那目瞪口呆的模樣。

不難推測出,他們的父母在驚醒之餘,會考慮些什麼。只有設法殺掉村雨晉作,殺死禁閉著的古關志保,把一切隱埋在黑幕里。除此之外,他們別無其它選擇。

於是,著手要乾的事,便是僱傭、遣派殺手和保鏢。

「別擔心,我們不會輸給這幫混蛋的,一直到搗毀篁竹村為止。」

村雨緊緊地抱著菊子。

無論是那些職業殺手,還是派什麼保鏢之流,都不能使它放棄這挑明的爭鬥。正如篁村裡的人所想像的那樣,村雨並沒有求助於警察,他只能單獨行動。

在某些事情面前,法律也無從生效,現在正是如此。這裡,是一片法網無力觸及的荒原,作為一名男子漢,必須為此奮鬥。即使在法網密布的大都市裡,也可能出現類似情況。人世間,存在著兩個世界,一是法律庇護的世界,一是法網無力觸及的黑暗。

「吻吻我吧。」

菊子緊緊地抱住了村雨。

菊子那顫慄的雙唇,包含著常人不曾體驗過的發自心魂的悲泣。當著丈夫的面被侵犯,丈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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