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雨晉作回到了葫蘆亭。
古關志保正在房內。
房間分布在走廊的兩側,共有六間。古關志保和村雨的房間都在拐角上,彼此相對。
古關志保打開簡易床,望著窗外。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遠處的群山。黑鬱郁的森林從群山上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窗戶的近旁。這是一幅傍晚的山景。
古關志保連電燈也不開,望著窗外不斷湧起的薄薄的暮靄。
她側著的臉上有些發白。
村雨靠在一個粗糙的桌子上,說道:「聽說警察要在今天夜裡調查這些千元面額鈔票所流經的線索。」
古關志保點點頭,回答說:「是嗎?」
這隻桌子原來只是在白樺木的幾條樹枝上釘上了一塊木板而已。
古關志保瞭望窗外景緻的神情,使浮現在她臉上的憂慮之情有所減弱,使人感覺到她在內心深處有一種悲愴之情。
對於警察的調查,古關志保並未擔心。既然妹妹靜香的紙幣被發現了,靜香和三上澄子曾來過這裡就不會有錯。
不久,警察開始搜查腳印,並且要發掘出她們已被掩埋在什麼地方的屍體。
古關志保正在想著這些問題。
按理說屍體已開始腐爛了。
她無法想像自己還有勇氣去面對這些腐爛的屍體。靜香的性格是那樣的開朗,她才僅僅十七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一個好端端的姑娘變成一具死屍。古關志保漠然發獃地想著。
到底是為什麼,要去把靜香和三上澄子挖出來呢?——這就是篁竹村的一個奇特的祭奠。
在古關志保的腦海里,這些問題象是一條黑色的毒蛇,在騷動不安。
「志保。」
「嗯。」
隨著村雨的喊聲,古關志保回過神來,把視線從窗戶外移回到村雨身上。
「你就別再想了吧,你怎麼想也是沒用的。只是,現在該暫時把它們忘了。」
「嗯。」
「喝不喝點什麼?」
「喝點吧。」
「那我去拿點來。」
村雨站起來,開了燈。
圍繞著古關志保的一種哀愁的瞬影消失了。有被電光追逐中,有一片黑影,黑影中透几絲光亮,古關志保微微地在笑,但那笑容里夾著一絲悲哀,缺乏生氣。
他們又轉回到了餐廳,讓那個叫志木的服務員準備了加水威士忌。
「如果行的話,待會兒給我們送點清淡的吃的東西來,好不好?」
「知道了。」志木一邊點著頭,一邊露出一種奇怪的笑容。
「什麼東西好吃?」
志木點著頭,「不,你是說跟漂亮的人在一起,就是說,那個……」
村雨冷冷地按奈住自己,使自己不露出下流的笑容。
志木端來了加水威士忌。
他們喝了起來。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小提琴奏出的樂聲,有一些年輕人的聲音傳來,這些熱鬧的氣氛也匯入了傍晚的景緻中。
村雨坐在窗戶邊問道:「吃過飯,去不去散散步?」
在窗外,就是草地。草地的盡頭就是森林。森林處已經暗了下來。
「嗯。」喝過酒後,有點醉了,使古關志保的煩惱多少被排開了一些,她一邊點點頭,一邊盯著村雨。
她覺得當一個調查員有些可惜,在言談上要規規矩矩。為了追蹤,要四下轉移,太艱苦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心術正,不可嘴饞。
昨天晚上,古關志保就睡在隔壁房間里,她與村雨的房間只隔一道隔扇,村雨如起了什麼壞心,他什麼時候都可侵入進來的。
古關志保擔心村雨進自己的房內,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雖擔心村雨,但又不能拒絕他,所以在黑暗中注意觀察著村雨的動靜。
但是,在夜裡什麼也沒發生。
古關志保對村雨在夜裡的行動感到很稱心。
太陽已經落下了山坳。
服務員送來了夜餐。吃過夜餐,他們出去散步。
這是一個寧靜的夜晚。面朝街道的家家戶戶都已上燈。可以聽見年輕人發出的聲音。有人關門上鎖的聲音也不斷傳來。
村雨和古關志保步入了草地。他們肩並肩慢慢地在草地上踱著步。
街上的霓虹燈不斷地爭相閃爍著,只有它他在向人們暗示天色已越來越晚。
在群山的深處人工建造的這個村鎮,夜間也有燈火在不斷閃耀。
他們走了約三十分鐘,又回到葫蘆亭。有幾個年輕人正在喝著啤酒。
村雨和古關志保在角落裡找了座位坐下,要了咖啡。年輕人高聲地談論著什麼,好象對村雨他們並不怎麼關心似的。
村雨和古關志保在餐廳坐了三十分鐘,他們起身回到了房間里。
村雨沒有進古關志保的房裡,他跟古關志保說了聲晚安就進了自己的房內。
他正在想過一會兒去找一下值班警察,了解一下調查的進展情況。
當他回到房間里不多久,從對面房裡傳來了好似撕人肺腑的尖叫聲。
村雨趕緊走出房間,打開古關志保的房門。在門的入口處,古關志保象是被什麼嚇呆了;站著不動。她正好象在換衣服,只穿著內褲和戴著胸罩。
她的臉上失去了血色,連自己幾乎裸著身子也沒發覺,象是要昏倒似的,倒在村雨的兩隻胳膊中間。
「你怎麼了。」
村雨環視了四周,沒有發現異常。
古關志保嚇得打著哆嗦:「蛇!蛇,床上……」
「蛇?」村雨推開古關志保,望了床上一眼。
在雪白的床單上,有條蛇蜷縮成一團,電燈光映照在蛇身上,投映出一個黑影,顏色深深的,就象是要浸在白色的床單里。
村雨望著那條蛇。
這不是一條一般的蛇,是條身上有錢幣形狀紋路的蝮蛇。
「穿上衣服。」他等著古關志保穿衣服。
窗戶是緊閉著的,門上連個蝮蛇鑽進來的縫隙也沒有。
那條蝮蛇仍舊蜷成一團,不斷地噴吐著它那短短的舌頭。在蝮蛇的兩頰,有異熱感知器官,使它卻使在黑暗中,也能探知獵物在什麼地方。
那條蛇象是在尋找古關志保和村雨的體熱似的,露出一副令人害怕的目光。
等古關志保穿好衣服,村雨帶著她,走出了葫蘆亭。
他們走向了值班警察。警察正在同兩個年輕人談著什麼。
年輕人看著村雨走來,直了直腰。
「我現在正在了解。」那名警察陰沉著臉,申辯道。
村雨望著那名警察說:「有人企圖殺害古關志保。」
「殺害她……怎麼會呢?」警察很勉強地換了下表情。
「是不會,可是有人把一條蝮蛇放在床上,如果不知道就睡下去的話……」
警察用手制止了他又說道「你等一下。」「山裡免不了有蛇,是在什麼地方……」
「不是那樣。我們長時間都在房內,那些時候就沒有蛇。當我們一出去的時候,有人把蛇放在了床上。」
「那麼容易就進去了嗎?」
「蛇不知從什麼地方弄進房內的,但房內嚴嚴實實,連個縫隙也沒有。」
「……」
「你叫什麼名字?」
「叫板垣,板垣重信。」那谷警察氣哼哼地答道。
「那麼請你跟縣警察署聯繫一下,讓他們派搜查科的刑警到這兒來,對不起,這些我想你是做得到的。」
「好嘛。」警察點了點頭說:「在什麼證據還沒有的時候,不便草率報告,這是我的責任。」
「證據……!」
村雨站著,看了看那名警察。
「千元面額的鈔票,誰都會有啊。在這個別墅村裡,曾發生過犯罪的事件。古關靜香和三上澄子來過這裡,但是腳印已消失,這個村裡的什麼人跟他們失蹤有關,這些人又把蝮蛇放在了古關志保的床上。你到底是想否定什麼呢?你應該認識到這是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
警察好象正鬧肚子似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沒有象那些住在別墅年青人那樣古里古怪。
「千元面額的鈔票是怎樣進入這個村子的,這件事正在調查之中。」
村雨冷冷地問道:「有人打算今後花掉這些錢嗎?僅僅是為了調查這些事嗎?」
警察拍打著桌子,綳著結實的兩頰說:「沒有誰會那麼好吧。」
村雨立即盯著警察的眼睛問:「為什麼呢?」
「我說過,你管不好那些事情,你只會把事情弄糟的。」
這位年青人一下子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會不會再調查呢,他在想。
「別再說那些事了。」警察站了起來,把椅子碰出了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