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毀滅 第三節

狼群從遠處圍了上來。

道路的前後都有,開始還有一定的距離,不一會功夫竟越來越近了。

火把燃得很旺。

涸沼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阿平殿後,那傢伙的肩上還扛著齋藤的屍體。

涸沼帶著隊伍慢慢接近狼群。狼群隨著人們的前進後退下去了。十二支火把在離地面一米高處熊熊燃燒著,好象瘋狂已極的狼群也被這陣勢嚇住了。

「這麼看也許真能衝下山去呢。」涸沼開始產生了這種想法。每個人都找東西裝好了備用的燈油,用兩個小時左右不成問題。在這期間,也許能找到一處避難地,狼群眼看不能得手而退回去呢。

前面的狼還在退著。道路的右邊是一個較高的岩壁,左邊緊挨著路就是原始森林。在原始森林中隱藏著大量的狼群。它們的眼睛象螢火蟲似地一明一暗。由於火把的光照不遠,所以還看不清狼的身子。狼群就在四周巧妙地隱藏著。

「嗬,他媽的,真來了!」阿平的這聲喊叫是在離開鹿澤庄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阿平背過身子走著,肩上的屍體越來越重,十分難走,但他並不打算扔掉;他要一直背到狼群衝上來時再撒手。

剛才在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蠕動的狼群突然活躍起來,有好幾頭竟竄到火把光里,能清楚地看到它們低著的腦袋幾乎擦到地面,張著嘴露出鋒利的牙齒。

「來呀!過來,這些畜牲!」阿平惡狠狠地罵著,用火把朝兩米遠處的一條狼橫掃過去。那條狼馬上跳開了。緊接著又一頭衝過來。阿平不叫了,他沒那個功夫。火光中的狼個個面目猙獰、眥牙裂嘴,看了叫人噁心。

阿平覺得身體里的血都涼了,可是涼的感覺又被突然湧上來的火氣融化了。

在隊列的前面也出現了衝擊的氣氛。狼群朝著涸沼不時衝上來,每次涸沼都用火把把它們打開。這條狼跳進原始森林,另一條又替換上來,低聲怒嚎著沖了過來。

從狼的衝擊和怒嚎中,就能知道它們已經完全瘋狂了。

涸沼沒有減低行走的速度,就這麼邊打邊走。

在走到離鹿澤庄大約五百米遠的地方,涸沼停下了腳步;前面的路斷了。本來是沿著小川支流的小道上下的,但由於大塊的水土流失,山上的地皮就象是剜下來一樣崩落到路上,將道路遮斷了。

這裡兩邊都是原始森林,要是鑽進去,七個人就很難保持隊形,那時就會分別被狼群撕成碎片。

看來只好通過泥土滑落下來的邊緣,下到低處,再從那裡重新找路。涸沼率先走向低地。狼群非常執拗,他們周圍充滿了怒嚎。

七個人下到了低地,沒想到悲慘的場地在這裡等著他們。

這是一個並不寬敞的岩場,就是露出了寬七八米、長三米左右的細長岩盤的平地。當七個人走進這塊低地時,已完全被狼群包圍得結結實實。

「不要離開!」涸沼大聲招呼著。他已經明白走進了死胡同,於是趕緊察看了一下地形。岩盤的邊緣是絕壁,小川的支流在下邊很遠的地方象條黑帶子逶迤流去;逃出去的路只有剛才下來時的那條斜坡。

「好了,把這讓你們吃去吧!」阿平把齋藤的屍體扔到了前邊。

可是狼群根本不打算啃吃死屍,它們怒嚎著涌了上來。

涸沼操起了手槍。

「好吧,我在前面打開一條血路。我們要登上前面的斜坡,記住,決不能掉隊!」

二十多頭狼背對著斜坡逼了上來。涸沼瞄準了最前面那一頭。當扣動扳機的瞬間,那隻狼跳了一下就趴在地上不動了;子彈剛好打中了它的腦門。接著,涸沼又連開了三槍。當打死第四頭的時候,涸沼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恐怖。

他以為打死幾頭後,其餘的狼會產生暫時的動搖,然後再瞅個空隙衝破包圍圈。然而,狼群對同夥的死毫不介意,對槍聲也沒有任何退縮,只有幾頭狼左右交叉地換了下位置。

映照在火光中的狼眼充滿殺機,凝聚著鮮紅的血色。

格外刺耳的狼嚎聲不絕於耳,那是旁邊的一頭髮出的。

這傢伙採取了不顧後果的攻擊方式,一邊嚎著一邊筆直對涸沼撲了上來。

涸沼抬起右手的木棒奮力打去,正好打在狼頭上,只聽哼了一聲就倒下了。這就成了狼群進攻的契機,刷地一下一齊撲了上來。

涸沼把手裡的火把交給了身邊的真澄,用雙手握緊了木棒,只有奮力衝殺打開一條血路了。他大踏步揮棒沖向前去。他已打死好幾條狼了。這時的涸沼已什麼都不想了,管他是生是死都要拼殺下去,只要出現一瞬間的動作遲鈍,就會葬身狼腹。他象瘋了似的,一刻不停地跳著、打著、跳躍躲避著。

島崎安雄緊緊抱著妻子的肩頭。

眼前的阿平已經瘋狂了,一邊發出「哦,哦」、「沙,沙」的吼叫聲,一邊掄起木棒朝狼打去。有兩三頭碰在他的棒上倒下去死了。他的火把也交給了島崎。

阿平已經忘了火把,也忘了同伴。島崎能理解,他離開了火把追打著狼群。

突然阿平慘叫了一聲,只見一頭狼跳到了阿平的背上,咬住了他的脖子。

阿平倒在了地上。倒下的瞬間,他摸出了懷裡的匕首,照狼的腹部猛刺。

島崎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涸沼和真澄、博子、節子他們的情況怎麼樣。到處都是狼的黑影,到處都是狼的嚎叫,除此之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阿平仍在竭盡全力地揮動著匕首,象一隻大蝦似地躬下身子猛地跳了起來,拉下了咬在腹部和腿肚子上的兩隻狼。他全身浸透了鮮血,但還不願就此倒下認輸。

島崎扶著妻子朝阿平走去。妻子已是半昏迷狀態,他拖著她接近著阿平。

「快逃!你們快逃!不要過來!」阿平發現他們,大聲叫喊著。然而聲音卻是那般地渾濁、尖刺,聽來就象笛聲似的。

島崎放下老伴,舉著火把向咬住了阿平的狼戳去。他不顧一切地狠狠打著。待他醒悟過來時,瘦弱的妻子已經倒在地上,被狼咬住了頸項。島崎沖了過去。但,他剛一動身就栽倒在地上,覺得自己的腿已經沒了,是被狼整個地撕咬去了。老人顫顫巍巍地舉起了火把。他看清眼前的狼牙逼近了,就和那次在山裡的農家看到的、用於除邪祭祀的狼牙一樣,十分可怕。狼的牙縫裡大量的唾液滴下來,這正是狂犬病的特徵。島崎知道它們的末日已經不遠了。

涸沼一邊打一邊看到了阿平和島崎夫婦倒下的情景。

「快退,退到懸崖邊上去!」涸沼大聲招呼著背靠背站著的三個女性。到了這個關頭,衝殺出去已不可能了,也就是說從死裡逃生是不可能了。能做的事情就是退到懸崖邊上,與狼拼到最後。他護住三個女性一步步向後退去。

旁邊就是懸崖了。

涸沼把她們三人護在身後,自己站在前邊。幸運的是,她們三人始終舉著火把背靠背地站著,都還沒有被狼咬傷。

狼群又形成了半圓形逼了上來。

阿平和島崎夫婦的屍體邊上還燃著五支火把,狂風把火焰吹得更亮。一條狼叼住阿平的屍骸不讓別的狼爭奪,那情景實在太悲慘了,火把把那條狼映得清清楚楚。

涸沼操起木棒站在半圓形的狼群前面,數不清它們到底有多少頭。狼群對著涸沼身後的七支火把圍了上來。風呼呼地把火苗颳得左右晃動,使狼群的影子也大幅度地擺動起來,再加上狼群自身的走動,所以視野里塞滿了無盡的狼。

涸沼做好了準備,感到面前的野獸是不可摧毀的、瘋狂的群體。

中江真澄和乾博子、節子三人還是背靠背地站著,身後就是斷崖,已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她們三人緊挨在一起筆直地站著,就象化石一樣。

內藤節子這會兒競小聲誦起經來。不,也許是念的咒文,聚精會神地詛咒著什麼。

中江真澄看著涸沼和狼的殊死搏鬥,身影在火光中都清晰可見。魁偉的涸沼揮著很粗的木棒不停地朝左右打去,這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搏鬥。一頭狼瞅個空檔從一邊橫著撲了上來,正好跳到涸沼齊眉的地方;大棒呼地一聲打擊在腦瓜上,頓時腦漿飛濺出來。幾乎在這同時,又一條狼貼著地面象黑色的飛梭似地沖了上來。涸沼收回棒子又利索地將它打倒在地上。

真澄知道這場死斗用不了多久就會停熄的。她看得出狼群不顧同伴的死去,象潮水般地從四面進攻。它們都張著利刃般的魔牙,嚎叫著,衝擊著。它們的攻擊敏捷而又兇狠。不時跳躍起來的狼增多了,它們相互間快速地跳動換位,攻擊令人眩目。火光中,能看清它們赤紅的眼裡燃燒著憎恨的光;這些光點在地面、空中到處遊動。

涸沼仍在不停地揮動著木棒,但是力量在減弱了,也顯得遲鈍起來了。他不可能始終這樣拚鬥下去,稍一懈怠就會被咬住。她明白到那時也就是自己的死亡到來了。涸沼一死,她和乾博子,還有內藤節子,連一頭狼都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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