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獸性 第三節

九月五日,上午。

中原順沒有進入非常警戒線。

涸沼涼介和遠山從清早就步行四處探訪中原的經歷。

中原出生在東京的貧民街。

中原還是小孩的時候,父母就雙雙病逝了,由經營鑄造廠的叔父養大。叔父還當了他進極東警備保險公司的保證人。可是,四年前叔父也去世了。中原對公司隱瞞了叔父去世的消息。

涸沼和遠山還去找了中原的朋友和相識的人,因為有必要了解中原的性格。可是中原只有熟人而沒有朋友。這是個孤獨寡默的人,曾練過柔道和空手道。訓練場的同伴在評論中原的性格時,一致認為他是「冰冷的男人。」

公司的同事也這麼認為。他工作特別認真,但從不對任何人敞開心扉,而把自已緊緊地封閉在一個堅固的巢殼中。

通過調查中原過去的經歷,涸沼和遠山抓住了他一貫堅持做的事,那就是對鍛煉自己的身體具有異樣的執著,從高中就開始練習柔道和空手道,兩項都十分精通。另外中原還熱衷登山運動。當然登山也是獨去獨歸。登山練習的主要範圍在南阿爾卑斯山。不用說登山也是鍛煉身體的極好方法。

「這不是很高潔的傢伙嗎!」遠山抱怨著。中原對女人很少接近,至少在調查中沒聽說他有過相好的戀人。如果他有女人的話,也比較容易找到行蹤。追捕犯人慣用的方法之一,就是在犯人相好的女人周圍布網。看來中原顯然意識這一利害關係而從不接觸女性。遠山覺得這傢伙真是謹慎得過份了。

涸沼默默地走著。

「這兩人真象。」遠山看著身邊的涸沼,想著調查來的情況。覺得涸沼身上有許多地方與犯人中原順相仿。兩人都是沉默寡言,性格中有許多令人難以理解的謎團。涸沼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條,平時不善交際。在喜歡去燒雞店喝一壺鬧騰鬧騰為人生最大樂趣的遠山看來,涸沼也是猜不透的謎。有時候他也認為或許這就是如今年輕人心態發生了變化的緣故吧。

黃昏時分,兩人一同進了新宿警察署。忍野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不要擔心,搜捕不過只是時間問題吧,你們說呢?」

忍野的表情十分開朗。

「有什麼新情況嗎?」遠山在椅子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盅炒麥茶。走了一天喉嚨發乾。這九月的鬼天氣還是酷署炎炎。

「我們查明了同案犯那傢伙的身份,正在布置搜捕。」

「呵,太好了,是什麼人?」

「是叫長島公三的小流氓。有三次前科——強姦、傷害、敲詐。他是黑社會前田幫的成員。留在匕首上的指紋就是這傢伙的。」

遠山喝了一口溫熱的炒麥茶,剛開口要說:「這就行了。」可話到嘴邊突然覺得不對又咽下去了。他感到這和他們了解的中原的性格是不相符的。說起前田幫,這可是在東京地區頗有名氣的黑社會暴力組織。中原為什麼會與這些暴力團員合起手來呢?不管怎麼看,都使人覺得過於輕率。

涸沼依然沉默不語。

忍野只對涸沼瞥了一眼,基本上無視他的存在。忍野一貫信奉速戰速決,而且盡量不願讓本廳(警視廳)插手轄區的案件。眼下這案子,發案後立即查明了二名罪犯的身份,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的神情似乎告訴人們:這種輕鬆的案子再有也行啊。

「走吧。」遠山站起來催促著涸沼。

他們走出了新宿警察署。

「哎呀,你說,」遠山一邊走一邊嘀咕,「這兩個傢伙不是亂折騰嗎?幹嗎立即就要露出馬腳呢?」他使勁擦著脖子上的汗。

「是呢。」涸沼也由衷地點著頭。

「是什麼呀?喂,你幹嗎不擦汗呢?」

「哪來的汗呀?」涸沼顯得很清涼。

「哎呀,我可真羨慕你。」遠山是不會明白這個沒有汗腺的男人的精神構造的。他們的腳走在瀝青路面上,地面都粘粘糊糊。

九月八日。新宿署刑警逮捕了長島公三。這是秘密逮捕,又秘密押送回署。

長島逮捕的時候拚命大喊大叫,硬要警察說明究竟為什麼逮捕他。

「警察告訴他,我們找到了你殺害銀行支店長的匕首。」但長島一口咬定,根本沒用過那玩藝。

「混蛋,那上面清楚地留著你的指紋……」忍野走上怒不遏地吼道。

「什麼指紋,不可能是我的!」長島相當頑固。

「混蛋……!那指紋是你遺漏的。你要不願意講實話也可以。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們會怎麼對付你。」忍野將他巨大的身軀威逼到長島面前恫嚇著。查證到長島的指紋,即使他否認也可直接移送檢察院。可以對他起訴,也可定罪。可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要逮捕中原,抓住了中原,搶劫去的現金也可以追回。

長島沉默了。

「中原順在哪裡?搶劫的現金在哪裡?」有前科的長島,他自然明白忍野的恫嚇包含著什麼內容。不讓吃飯、睡覺,不給飲水和香煙,警察交換輪替訊問,沒人能受得住那份罪。犯人一般都會招供的。什麼刑事訴訟法,警察才不吃那套呢。特別是對有把握的確定為殺人犯的罪犯,才沒必要給他提供那些法律上定的好待遇。

忍野又完全換了付口氣對長島說:「說吧!你要交待了給你好吃的,你要啤酒都可以給你送來,怎麼樣?」

「我有一個條件。」

「嗬——說說你的條件吧。」

「你把我的拜把兄弟齋藤找來,我有話對他說,不過只能我們兩人在一起。這件事辦完了,我給你們都說出來。」

「真的,你要敢耍什麼花招可饒不了你。」

「不會耍花招的,不過,你們也不能偷聽。」長島用他充血的眼睛盯了忍野一陣。他的眼睛看去紅得象殺人時的鮮血濺到網膜上似的,倒三角型的臉上布滿兇惡。

「喂,去把齋藤那傢伙給找來,快點!」忍野對一個警察下了命令。忍野打算答應長島提出來的任何要求。他認為只要抓住中原,案子就能迅速了結,所以答應長島的要求也是權宜之計,目的是在逮捕中原。而警視廳特意下令對新聞界封鎖了長島的消息,其目的也在於此。因此一旦中原知道了同夥被捕的消息,會隱蔽起來,那樣事情就麻煩了。

這可以說是一氣呵成的作戰。不到一個小時齋藤就被帶來了。

他們安排齋藤去審訊室與長島見面。沒用幾分鐘,齋藤就鐵青著臉出來了,對警察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去。

忍野急忙進了審訊室。「怎麼樣,該說了吧。」忍野十分氣惱。本來在審訊室安好了竊聽器,可是警察什麼都沒有聽到,看來他們是對著耳朵談完了話。

「錢是被中原帶著跑了。」長島似乎已經死心了。他絕望地供述著。

「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他說信不過我,提出把錢放在他手裡,又說過六天後再見面……」

「六天以後——這麼說就是後天啦。你說,在什麼地方?」

「長野縣的飯田市。」

「飯田市的什麼地方?快說!」

「是一所叫桔庄的旅館,以前我曾住過一次,還在那裡玩過一個女人呢,我們約好九月十日在那裡見面……」

「不會錯吧。」

「沒錯。」

「還有,支店長是你殺的吧!」

「殺人可是中原乾的,我說過我沒有殺過人……」

「你們在什麼地方認識的?」

「我們在光屁股的時候就是朋友。」

「喂,讓這小子在供詞上畫押。」忍野站了起來,「喂,我告訴你,要是在飯田的桔庄撲了空的話,回來我饒不了你!」他神色兇狠地再次威脅長島。

長島點了點頭,臉上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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