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念之中心焦

陸寄風提劍追了出去,半空中舞玄姬衣袂風飄,在黑暗裡有如一片絢麗的晚霞,迅速地往夜空盡頭消去。

陸寄風提氣一點,凌空躍去,身子有如飛鷹似地緊追舞玄姬。

舞玄姬感到背後殺氣逼來,隨手一揮,纖腕上的金珠手鏈應聲斷散,往陸寄風直射過去。數點金光帶著勁風,疾射向陸寄風周身要穴。陸寄風眼光銳利,真氣更往上一提,凌空躍高了數十丈,閃過那金珠,金珠挾帶的強勁內力,盡射穿了他身後的蒼松巨樹。

黃金本是柔軟之物,但這一顆顆黃金小珠子卻像是鋼針一般,所射過之處,木石皆為之爆裂,陸寄風身後但聽得陣陣裂石炸開之聲,爆炸威力之強,幾片碎木掃過陸寄風的衣擺,甚至是灼熱的。

見陸寄風輕易閃過,追勢不減,舞玄姬眼露不耐,輕哼了一聲,彩帶揮出,化作一道白劍,直刺陸寄風眉心。誰知陸寄風半空中身子一晃,竟牢牢地踩在彩帶之上,將這繞指柔絲當成康庄大道,振劍疾奔過來。

舞玄姬一驚,一抽彩帶,「啪」的一聲,彩帶連翻快攻,快得像是千萬道天羅地網般的白色劍輝,這千萬式看似凌厲的攻勢,其實只是虛招,意欲混亂陸寄風的視線。劍輝快得像是一團流轉的白霧一般,整個纏住了陸寄風。

本以為這千萬式的急攻,任何人都會眼花繚亂,誰料到陸寄風絲毫不為所動,足下不停,手中長劍竟筆直地往舞玄姬刺去。彩帶劈里啪啦地打中了陸寄風許多次,但都只是輕拂而過,力道被陸寄風順力轉力,化向虛空,打在他身上也沒有半點攻擊性,令舞玄姬大為吃驚,暗想:「這是什麼護身功法?」

眼見長劍就要刺至,舞玄姬輕笑一聲,竟不移閃。陸寄風這一劍登時刺穿舞玄姬。

但覺香風撲面而過,陸寄風身隨劍至,長劍穿過之時,竟未感覺到刺中任何物事!陸寄風回頭一看,舞玄姬好好的在他背後,再度輕倚在半空的絲帶之中,好整以暇地微笑著。

方才舞玄姬竟能以他看不清的速度移身換影,陸寄風更知要殺她不是易事,眼下這場決戰,會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艱苦得多。

舞玄姬笑道:「小子,幹什麼這麼狠巴巴地追殺岳母?你惱我拆散你們小倆口么?」

陸寄風不發一語,握著劍,劍尖對著舞玄姬,沒有任何一招的起勢,但那拙樸的身影立在松樹上,反而更形沉穩。

舞玄姬在他眼裡看不見怒火,看不見哀傷,更看不出下一式的來路,不禁收起輕佻的眼神,凝神以對。

陸寄風足尖在樹上一點,往舞玄姬刺來。舞玄姬一驚,這一式直刺,氣勢萬鈞,沒有變化,沒有招式,卻彌天蓋地!就像一片天突然整個壓將下來,宏偉的真氣整個罩住了她,她躲無可躲!

突然陸寄風眼前一花,竟看見雲若紫目露驚慌,閃身欲逃的可憐之態。

「啊!」陸寄風連忙收劍,半空中身子一個急回,正欲攀住樹梢,白練晃至,啪的一聲彈向陸寄風右手腕的神門穴,這一下輕拂寒氣透骨凌厲,陸寄風的手一陣酸麻,要不是縮得快,已被打穿手腕了。但是接著彩帶的末端卻像有生命的蛇一般,在長劍上一彈,將陸寄風手上的長劍給彈飛了出去。

陸寄風以左手去擊這方向不定的彩帶,不料彩帶更快了一步,颼的一聲,只見白光一閃,已纏捆住了陸寄風的雙手。

陸寄風的長劍被彈、雙手被捆,其實只是一瞬間的動作而已。他根本還未從看見雲若紫的驚愕中回過神,雙手就已經被捆住了。舞玄姬在危急之時,以粗淺的化體幻影,閃過一劫,果然是狡猾奸詐至極的狐狸本能。

舞玄姬一手拉著彩帶的另一端,含笑慢慢地將陸寄風拉過來,陸寄風欲以真氣震碎彩帶,身上所發出的陽剛之氣,卻像是被一股柔和的勁道給挪化無形,根本無所施力。

陸寄風雙手被舞玄姬捆著,慢慢吊近,舞玄姬見陸寄風胸腹運氣,不由得呵呵嬌笑,道:

「別白費力氣了,這刀蠶之絲,你越掙扎,它綁得越緊,甚至還會把你的手給活活束斷,斬下你的手腕來。」

不管陸寄風怎麼以自身陽剛真氣去震那彩帶,彩帶就是不斷,甚至雙手的捆綁更加緊固,而他在以真氣震斷彩帶之時,也同時使出縮骨之法企圖掙脫,不料手腕縮細了,絲帶卻也跟著捆得更緊,而且一束緊就不再鬆開半點,看來舞玄姬說的會活活束斷人手,並不是信口開河。

陸寄風全身奮力弓起,雙腳往上蹬,真氣自足尖大敦穴射去,舞玄姬的手一麻,差點絲帶落手,不怒反笑,衣袖一揮,另一道絲帶又嘶地竄出,捆住了陸寄風雙腳。

舞玄姬扯起彩帶往上一拋,陸寄風被極大的力量拉飛。接著舞玄姬兩手一揮,兩道彩帶迅速捆住了東西兩邊的巨木,將陸寄風整個人胸腹向上,扯平在半空中。

舞玄姬身子輕輕一飄,便已騎在陸寄風身上,低下頭微笑著看陸寄風,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道:「女婿,你給丈母娘逮著啦,我可得好好整你。」

她身上的衣裳只是兩片包住重要部位的白色獸皮,渾身幽香泠泠,沁人心骨,她俯身笑望陸寄風時,曲線一覽無餘,但陸寄風對她滿心厭惡,根本就不為所動。

跨在陸寄風身上的舞玄姬,有如一頭小獸般輕盈,纖指一勾,陸寄風胸前的衣領便被她挑開了,她笑意盈盈地伸手撫摸著陸寄風的胸膛,動作挑逗至極。

陸寄風雖對她沒有好感,身體還是本能地燥熱起來,怒道:「你幹什麼?」

舞玄姬手腕一揮,已多了一把手指大小的刀刃在手,冰涼的刀刃在陸寄風身上輕輕回劃,道:

「不乖的女婿,你說為娘的該怎麼罰你?」

陸寄風喝道:「要殺就殺!你這淫婦,少在這裡敗德穢行!」

舞玄姬笑道:「呵……你還真是個小司空無啊,不像我那玉郎,他想學司空無那道貌岸然的臭樣子,就是裝不像。唉,當初我怎不是遇見你呢?」

陸寄風聽她浪言浪語,竟勾到自己身上,幾乎要氣死,道:「快一刀殺了我!」

舞玄姬整個人幾乎都壓在陸寄風身上,微微扭動了一下,嗔道:「就這麼殺了你,司空老賊不是太可憐了?他的道行都給你了,你怎能輕易就死?嗯?」

陸寄風聽了,不禁暗自驚心,舞玄姬竟一眼就看破自己有司空無的根基,甚至很可能已猜出司空無打算以陸寄風對付她,她的智慧,只怕不下於司空無。而一想到為了雲若紫之死,自己居然只想跟著一走了之,拋棄司空無的期許、枉顧眉間尺的安危,他愧意與傷痛之情登時壓過了絕望,只恨不得仰天長嘯,發泄胸中激撞的苦楚。

陸寄風神情激動,舞玄姬卻是笑意嫣然,手中短刃一揮,陸寄風身上一陣刺痛,胸前已多了道血痕,血珠迸裂,滑了下來。

「你……」

舞玄姬的右手食指輕按在他唇前,示意他安靜,便俯頭舐去他的鮮血,她柔軟的舌頭舔在陸寄風肌膚上的感覺,竟讓陸寄風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渾身全無力氣。

舞玄姬抬起臉來,對他微微一笑,這笑里竟不含一絲邪氣,甚至還有點無辜的天真頑皮。想不到她的神情變化如此之快,陸寄風這才領教到為何美女可以有傾國的神韻,任何男子見到那天真無辜的微笑,再暴戾的心都會軟下來。

舞玄姬細細舔去陸寄風傷口的血,兩手撐在他身上,看著傷口迅速癒合,道:「喔,原來你果然服過天嬰,難怪十年前我打不死你。」

十年前那一次輕忽,讓她受到前所未有的大挫,這並不是她功力及反應不如人,純粹是因為變生突然,弱水道長又機智應變得宜,因此溜出了她的掌握。這件事讓她十年來一想到就怒火中燒,引為奇恥。

舞玄姬媚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要服天嬰?是誰教你的?」

陸寄風回想起雲若紫親手切天嬰之片喂他,種種情貌猶如昨日,他心口更是陣陣酸楚,眼淚不禁從眼角邊滑了下來。

舞玄姬大奇,道:「你怎麼流淚了?」

陸寄風望著他,吸了口氣,道:「魔女!你為何下得了手殺害若紫?」

舞玄姬道:「你是為她哭么?」

陸寄風閉口不語,盡量讓精神集中,不再去想雲若紫,眼淚也才被止住了。雖能以理智控制七情六慾,但是他胸口依然有如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陸寄風神情又轉為冷漠,令舞玄姬也頗為佩服他壓制悲痛的自制力,笑道:「好孩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陸寄風道:「別耍詭計!」

舞玄姬笑道:「你別跟你岳父說,其實……」

她眼波流轉,又俯下身來,抱著陸寄風的臉,靠在他耳邊,幾乎要咬住了他的耳朵,道:「若紫還沒死呢。」

陸寄風一怔,幾乎不敢確定自己聽見的話,他望定了舞玄姬,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舞玄姬道:「你隨我回鳳凰山,我再把若紫還你。」

陸寄風喝道:「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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