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之行 第一節

由布文人和瓜生輝義上了一輛卡車。

這輛卡車開在大分縣日田市。

由布從虎林別墅中逃出之後,考慮到越智肯定在山裡張著魔網等著他呢!他又不想向警察請求保護,於是便向山腰逃去。反正逃一步算一步,離開福岡縣越遠越好。

他及時地處理了一下瓜生的骨折。同時,由布勸他儘快去醫院,但瓜生不答應,他耽心在他去醫院時,由布會逃掉。比起性命來,由布的存在與否更為重要。

「怎麼說你也不懂,以後你會後悔的。」由布告戒他說。

他們從卡車的收音機里,收聽到了昨夜發生的慘案:玄海組組長虎林達吉被炸藥直接命中粉身碎骨了。院內還有9個人死了,逃到山上被殺的有8人,被警察救出的只有兩人。

由布和瓜生生死不明。爆炸使用的炸藥與千葉監獄劫獄事件中所使用的炸藥是同一類型,據警方分析大概是2號炸藥。照此推理,作案人有可能是大道寺組的炸藥專家悠吉。警方知道,大道寺組和港灣組的兩個組長是把兄弟。目前,兩個組正通力合作,協助越智報仇。山上被殺的8個玄海組成員,就可以證明這是與玄海組懷有深仇的港灣組所為。

但有一點尚不清楚:即炸藥專家悠吉使用什麼手段將2號烈性炸藥投至到虎林別墅中去的,這幢別墅被警察嚴密的包圍著,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它。

縣警方立即發出總動員,出動全部力量進行搜山。如果不能將越智就地抓獲,那麼警方的威信便會一落千丈。

廣播這樣報道:

——警察的威信、力量從何談起?

由布也深有同感。

警方急紅了眼,卻抓不住一個越智。虎林別墅的爆炸事件說明了警察在越智的進攻面前無能為力!

如果說還能靠得住的人,也許只有瓜生一人了。由布開始重新考慮瓜生,因為他畢竟是一隻追殺惡鬼的魔鬼呀!由布用樹枝當作夾板固定了瓜生的骨折部位,如果沒有意外,還可挽救他的這條腿。他寸步不離地守候在瓜生的身邊。

「你應該被殺掉!」瓜生過去常常這樣憤怒地罵道。

但此時此刻他卻說不出口了,是由布把他從虎林別墅中救了出來,又及時地處理了他的傷口,也可以說是由布在關鍵時刻救了他。

到了日田市了。他們在市內買了睡袋和食物,又轉身返回到深山。走一會兒就要觀察一下四周的動靜。他們打算儘快離開九州,逃到別的地區。但警方已在各個港口、機場、火車站等交通要道布下了追捕越智的羅網。如果他們一旦發現了由布,那就決不會讓自己帶著瓜生四處奔走了。

於是,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一步,看一眼,一天一天地混日子。

3月25日下午2點,由布和瓜生在日田市離開了卡車。

這輛卡車的駕駛員大概不認識由布和瓜生,因為兩個人都戴著口罩,而且還都是有一條傷腿,特別是瓜生還毫不掩飾地拄了一根拐杖。

「你覺得身體怎麼樣?」由布一邊注意尋找著運動器材商店,一邊問著瓜生。

「不要緊?」但是,瓜生的頭上卻滾流著大顆大顆的疼痛的汗珠。

瓜生髮燒了,他們在山裡迷路已經是第三天了。

由布和瓜生已經走進在九州被稱為最高的由岳滅鬼山、現在英彥山和犬山連成的連綿不斷的山脈中。

為了摸清地形,由布儘可能地向四周多跑出幾步。終於,他發現了一所很小的房舍,但他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大概是山裡人為了躲雨的吧。房子里還砌著一座地爐,於是由布便把瓜生帶了進來。

第二夫,瓜生的體溫更高了。由布對此束手無策,他只是用拐杖當夾板,重新處理一下骨折的部位,如果能平靜地休息,也許對恢複健康有所幫助。但是瓜生總是來回扭動肢體,疼痛使他不停地出著虛汗,由布一籌莫展。

由布是拼著命逃出來的,也要拚命逃走,因此他十分討厭這個死也不離他左右的瓜生。

瓜生鑽進睡袋裡出不來了,由於高燒他渾身無力。由布用毛巾沾著山澗的泉水擦拭著他的額頭,所能做的也不過如此。高燒了一天,瓜生的意識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塗。由布知道,如果這樣下去瓜生的生命就會危在旦夕。必須找人來搭救。

正在這時,天下雪了,這是4月飛雪。看著大雪,由布突然想到,在南部的九州地區又是4月份,這場雪也是意味著什麼凶兆吧?

「瓜生先生!」他一邊搖晃著瓜生,一邊對他喊道,「呆在這裡你會死的。我馬上下山找人來救你,必須有人來你才有救,你必須信得過我。」

「去,哪?」瓜生聲音嘶啞,勉強擠出一句話。

「下山去找人來救你!」

「好吧。」瓜生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由布一走就不會回來了,他心裡非常清楚。雖然他嘴上說是去找人來搭救他,但他根本不相信由布還會回來。如果由布留在這兒照顧瀕於死亡的瓜生,那麼他也會被困死在這渺無人跡的山中。

由布準備了一下行裝,說了一聲便走出了這間小屋子。瓜生根本沒有回答。但願平安無事,他只是在心中叨念著。

——也許這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了,瓜生想到了死。

從一開始追捕越智的時候起,他好象就有了這種預感。這是一項奔走於荒郊野嶺根本無法抓住越智的無效的任務,現在終於被證實了。他將在九州這塊土地上消失,在這個小屋裡由於高燒而燃盡自己的生命。

瓜生試著睜開了眼睛,屋內已經沒有了由布的身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萬簌俱寂,死一般的沉寂。他獃獃地看著從房子的空隙中不時飄進的雪花。

瓜生又閉上了那沉重的眼皮。

他在想,由布也不是那種奸惡的小人,頂多在性格上與越智有鮮明的不同而已。他只是在女人身上,特別是勾引別人的妻子方面太過份了,太不檢點了,以至現在他不得不拼著命從越智的魔掌中逃跑。和有夫之婦勾搭的男人是壞人,但他也因此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而現在他又要保一條命而疲於奔命的潛逃。

越智這個人怎麼樣?瓜生也在思考著。

是個有勇見謀的男人。是個白痴!無論如何也不能開槍殺死自己的老婆呀!為此,獨生女兒上吊身亡。太性急了,真是個遇事不冷靜的魯莽漢子。他又想到,象越智這樣性格的男人似乎在什麼地方還見到過幾個,到底是在什麼地方,他想不起來了。

瓜生陷入了昏睚之中。

他做了一個夢。他在辦完一件案子之後,在一家酒館望喝酒,他的部下就有越智。他猛然驚醒,可仍舊在回憶著剛才的夢景,真是個苦悶無聊的夢!瓜生繼續在發高燒。

飛舞的大雪越下越厚。

由布文人迷了路。由於大雪的覆蓋,片刻之間就把道路掩蓋住了。視線的能見度也極差。春季的雪花片大而重,雨雪霏霏,朦朦朧朧,根本無法辨別方位。

由布焦急不安。

他感到他自已是在原地兜圈子。不能找來人,也找不到瓜生的小屋子了,無奈由布繼續向前走著。他儘可能地走直線,但前方總是出現障礙物,要不就是走到了懸崖邊緣,只好迂迴過去。剛才是向左拐,這次又向左拐,左拐右拐,把他轉迷糊了。

由於運動,體內的熱量大量消耗,他感到手腳冰冷麻木了。由於雪大過膝,他的靴子也被弄濕了,腳尖凍得象貓咬似地疼痛,凍傷了那可就無路可尋了。大雪鋪天蓋地下個不停。

從小屋出來之後,由布走了大約3個小時了,一直沒有看到村莊,他覺得離村子越來越遠了。他走到一棵大樹下,雙腳鑽心地疼痛。被雪打濕了的衣服僵硬沉重,連裡邊的襯衣也濕透了。他被一種將要被凍死在這兒的恐怖感壓服了。他在拚命地斥責自己:不能倒下,決不要倒在這兒!他走得太疲勞了,他需要休息一會兒,但他知道一躺倒,就再也起不來了,他將被凍死在這兒,他又掙扎著出發了。

睡袋還扔在小屋裡,因此他打算先回小屋去。雖然,精疲力竭,但還得掙扎前進。不知什麼時候,他忽然發覺自已的雙腳已經不能走動了,他頹靡地倒在了雪地上。這是自己生命的末日了,再也沒有力量可以挽回了。

凍傷的手腳鑽心似地疼痛。

這時,他感到似乎是在什麼地方,又看到了有誰向他走過來。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有一雙眼睛在怒視著自己,四面八方都有許許多多的眼睛在盯著他,這些冷酷無情的眼睛在虎視耽耽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自已。

他知道這是一雙魔鬼的眼睛。

在這兒,在那兒,到處都潛伏著魔鬼的眼睛。

「殺了我!殺掉我吧!」由布瘋了似地喊起來,但似乎這喊叫聲傳不了多遠,似乎全都被四周的大雪吞沒了,這使得由布更加恐懼。

手指、腳指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不久將會被凍壞的。要不就用小便來浸泡雙手,這是唯一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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