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猛獸咥骸骨

陸寄風聽見其中一人說道:「雲小姐專找南邊的人,在這裡有多少南邊的少年可以抓?唉!」

另一人道:「有時王爺為了討她高興,就找個皮膚白一點的北邊少年,冒充作南人,送去雲府,真是造孽!」

原先那人道:「可是得要活著的,萬一這個……」說著,鐵板已整個打開了。

陸寄風想知道這位「雲小姐」和長安的雲若紫是不是有什麼關係,便癱在角落裝作奄奄一息。

不料鐵板一打開,那兩人之一便奇道:「咦?好香,你聞到沒有?」

「是啊,真怪,一般人被關了七天,發出來的應該是惡臭,這個人怎麼是香的?」

陸寄風自己也莫名其妙,其實是因為他練功之後,體質至凈,又有天嬰血氣,所以運功之際,周身毛孔散放出一股極淡的幽香,被封在小空間里七天,香氣沒散,才會特別明顯。

其中一人探下頭道:「喂!小子,你還活著嗎?」

陸寄風裝作動彈不得,那兩人由上面墜下繩套,套住了陸寄風,將他給拉上來。陸寄風閉著眼睛,以內力將呼吸和心跳都給控制得慢了一點。

那兩人看了看陸寄風,更覺奇怪,一人道:

「喂,小子,你氣色不錯,難道七天不吃也沒事嗎?」

陸寄風暗驚,想:「我的臉色不錯?那可裝得不像!」

便又暗中逆走血氣,臉色登時慘白如紙,又縮肌入肉,一瞬間就瘦成枯骨。那兩人嚇了一大跳,嚇得退後好幾步,叫道:

「啥?這、這是什麼情形?」

「怎會……剛剛還好好的,一下子就變成瘦鬼了……」

第一人道:「可是這、這才是……餓七天該有的樣子……我們剛剛會不會看錯了?」

「錯不了,明明是個白嫩的小子,我們兩個都看見了!」

兩人嚇得不停發抖,其中一人顫聲道:「那……會不會是屍變哪?」

陸寄風這才微張雙眼,故意以快死的聲音道:「水……給我水……」

那兩人還在交頭接耳:「沒死!那就不是屍變了。」

「可是剛才……難道我們一起眼花了?」

兩人怎麼都猜不出個究竟,一人道:「算了算了,先把他帶去養肥了,再交給雲小姐處置。」

兩人將陸寄風放在竹擔架上,扛了出去。

陸寄風被帶出王府,扛上一輛牛車,晃蕩著前進。他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見到的會是哪一個雲小姐?如果真的是若紫,她會不會也變了?還是和當年一樣黏他,一樣可愛呢?

牛車進入一所大宅的後門,繞了好幾個彎,才停在院後,那兩人又扛起陸寄風,帶到一間小屋內,便將陸寄風放下,喂他喝了點酪漿。

酪漿極為營養,那撲鼻的香氣令陸寄風張口便喝了一些,望著那兩名帶他出來的家丁。

其中一人道:「小子,你是南人?」

陸寄風點了點頭。

「現在大約二十歲?」

陸寄風也點了點頭。

「二十幾?二十一、二十二……?」

那人一面問,一面比手勢,他一比到二十二,陸寄風便點了點頭。

那兩人互看一眼,都露出笑容,鬆了口氣,道:「十足合拍!這回可以好好交差啦!」

一人笑道:「改天得送個禮兒過去給柳爺,多虧他告訴我們王府里有個這樣條件的死囚!」

陸寄風暗想:「是柳衡救我出虎口的?我誤會他了?」

那兩名家僕望向陸寄風時,目露同情,其中一人道:

「小子,你得快點恢複體力。這幾天你想吃的就盡量吃,不要客氣。」

「你脫出生天,是個有福之人,可別想太多啊!」

最後那句話,根本就是「此地無銀」,欲蓋彌彰,讓陸寄風肯定了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那兩名僕人將陸寄風一個人放在小屋中,自己就走了。陸寄風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便依然維持原樣,躺著不動。

不久果然又有足音輕輕地移近,陸寄風想:會是若紫妹妹嗎?

那足音中帶著幾聲玉鐲叮噹,陸寄風稍微睜開一道眼縫,眯眼看去,那女子也正俯下臉來看他,一見到陸寄風的怪樣,嚇得手一抖,手中巾帕落地。

那是名瓜子臉兒的少女,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清麗嬌美,被嚇得花容失色,可是並非雲若紫。

陸寄風有點失望,那少女驚魂未定,拾起巾帕,喃喃道:「這……這人的表情好奇怪……」

陸寄風裝出要死不活的樣子,道:「我……我要死了……」

少女嘆了口氣,柔柔地對他一笑,這一笑中帶著親切溫柔的神情,令陸寄風心中一暖,也想起蕊仙。

她和蕊仙一樣溫溫和和的,頗予陸寄風好感。陸寄風以衰弱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笑了笑,並不回答。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

少女微笑地閉著口,搖了搖頭,在水盆中擰了巾帕,替陸寄風擦臉擦手,又替他梳理頭髮。

陸寄風又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少女都不出聲,最多微微一笑,溫柔地抬起眼來看一下陸寄風。陸寄風頑皮心起,讓身體的真氣運走自然,緩緩在她面前恢複為白皙健康的青年樣子。少女張大了眼,差一點要叫出聲來,陸寄風笑了笑,坐起身子。

少女道:「你、你……」

陸寄風道:「怎麼了?」

「你、你方才那瘦乾乾的樣子……一下子就……」

陸寄風總算誘她說了話,笑道:「這有什麼奇怪?人不過是層臭皮囊,吹了氣人就漲滿,漏了氣人就消癟。」

少女道:「可是我就不會一下子漲、一下子消!」

陸寄風道:「有的人會,有的人不會,你只是恰好不會罷了。」

「我沒見過人會這樣,你一定有什麼法子。」少女道。

陸寄風笑道:「這就跟倒彎拇指、捲舌尖一樣,有的人天生就會,有的人天生就不會。」

少女半信半疑,道:「真的嗎?」說完便靠得極近地看著陸寄風,目露驚奇,道:「你……你長得真好!」

陸寄風一愣,不知少女突然間稱讚他的長相,是何意義?由她口氣聽起來,似乎別有用心。

陸寄風道:「你說的好是什麼意思?」

少女道:「你長得這樣,我就不必麻煩了,唉,我真是恨透了這差事……」

陸寄風道:「什麼差事?恨就別做了。」

少女苦笑道:「事情豈有這麼簡單的?其實,我也很喜歡做這事……」

陸寄風道:「一下子說喜歡,一下子說不喜歡,你真是怪。」

少女道:「說喜歡是本來就喜歡,可是說恨,只恨小姐她……唉!罷了,別提了。」

「有人逼著以你喜歡的事,去做你不喜歡的任務?」

「嗯,你真聰明。」少女一面贊他,卻禁不住露出愁容,「聽說那人也很聰明,你或許可以代替得過去,不過,還是算了,終究是一樣的下場。」

陸寄風聽得出那少女雖被逼著不得不去做某件也許不對的事,但心中交戰,足見她本性不壞。陸寄風便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微笑道:「我叫千綠。」

「我叫……」陸寄風正要說自己的名字,千綠卻連忙掩耳道:「你別說你的名字!」

「為什麼?」

「我不想聽,聽了就記住了,有了名字,我便會記得你,想起來時便會難過!」說完,千綠急忙將她帶來的一個藤籃抱起,往外便要走,回頭道:「公子,你……你就永遠裝成癟下去的樣子,才能保命喔!」

「哦?為什麼?」

千綠低聲道:「等你養壯了,就要被送到紫風閣,那就慘了。」

陸寄風道:「紫風閣是什麼地方?」

千綠緊閉著嘴,一會兒才道:「總之你記得:在別人面前裝出乾癟的樣子,永遠別變肥,才能保命。」

說完便走了,陸寄風想:「難道這裡養肥了人來吃?真是奇怪!」

在不明白究竟之前,陸寄風決定先不要打草驚蛇,便靜待會有什麼事發生。

幾日以來,他依照那名叫做千綠的少女指示,有人來看望時,便收氣隱肌,裝出形銷骨立的樣子,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那兩名家僕還請來大夫診斷,看看為什麼陸寄風老是無法恢複體魄,但是大夫說了一堆,根本就說不出什麼名堂。

陸寄風也曾趁著深更半夜,潛出去看這家有什麼特別之處,卻都沒有發現。

有一天,其中一人看過陸寄風之後,皺著眉對另一人道:

「這小子會不會就天生是這樣?」

另一人道:「那……那怎麼行?這就絕對不符『玉樹臨風、文質彬彬,二十二歲、身高七至八尺的南方少年』這些條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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