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再喜見友於

危急之中,他被靈木帶著逃至此地,眼見著靈木道長正在打坐調息,身上血污斑斑,陸寄風不能就這樣丟下靈木道長而走。然而,如果自己不及時回去,一想到閬台觀內會發生什麼事,他就更是心慌意亂。

不知道雲若紫會做出什麼瘋狂之事來?為何雲若紫一入那女觀,整個人便變得如此詭異?

陸寄風雖然坐立難安,卻無計可施。眼前也只好先打坐運功,慢慢地想個法子。

陸寄風端坐在靈木身邊,暗自想起靈寶真經的真訣,專心調息。

真氣在體內暖流奔動之時,陸寄風的思緒變得澄明平靜,他突然想通了經中句子:「……三氣混沌,無有所因,虛生自然,三陽一本,無所不臨……」

體內的一道真氣隨著他的心思走動,突然間分成三股,打坐練功的陸寄風也恍然見到三個自己,正分體化出,都可以看見對方。陸寄風心裡一毛,登時明白:自己在弘農客棧內,並不是靈魂出竅,而是練功時,真氣分出了一道完整的體系,帶有他整個人的思緒精神,因此意隨念走,能想到哪兒,就輕易變化到哪兒。

陸寄風一想通這一層,不喜反懼,連忙收回這三道化體,專心一意地行完這遍周天之功,便一躍下榻。

陸寄風踱了一會兒步子,搓著手想道:「這……這到底是什麼奇異的功夫?竟像是什麼法術。這種精神離體的法術,是正是邪?我能控制自如嗎?萬一化出去的我收不回來,那怎麼辦?會怎樣?」

一時之間,他想了許多種疑問,卻沒有人給他回答。

陸寄風看了看靈木道長,他臉色青白,頭頂隱隱冒出一縷白氣,似乎已經定神定意。陸寄風想道:「我以靈寶真經的功法,離神出體,看看若紫的情況,或許可行。」

這麼一想,陸寄風便強抑著忐忑之心,再度氣沉丹田,凝精聚神,一股真氣暖融融地自神道穴上行,迅速地通過身柱、大府,分為兩股,由督脈竄至任脈,恍然已離出一體,往城南疾步行去。

這回不知為何,並不像上次在弘農城內那般順利,這股離體之魄似乎重甸甸地,得運起真氣,才能奔行如電。陸寄風心想:

「靈寶真經看似簡單,其實裡頭卻不知有多少層含義,必是極為難練的功夫,日後得細細琢磨才是。」

陸寄風奔至近郊,便見到前方黑壓壓一大群人,護送著幾輛大車往城南而行,這一行人大多服色整齊,或許是舉家南遷的富戶。陸寄風料想眾人見不到自己,便不加理會,快步經過,繼續往閬台觀的方向而去。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驚叫,有人問道:「老李,你怎麼了?」一名漢子道:「我……我方才見到一個影子閃過去……」那人道:「你眼花了吧?」卻有另一個漢子顫聲道:「我也瞧見了,是……是個少年的樣子……」原先那叫老李的人道:「對對,我也見到是個小子……」

陸寄風心中大疑,暗自奇怪為何路人竟又似乎看得見他的形影了?陸寄風不敢多逗留,連忙快步奔走。

又奔出一兩里,前方又趕來一隊灰衣人馬,則都是女子,個個身背長劍,奔行的速度極快,其中有一座八人扛著的軟轎,紫紗飄搖,貴氣無比。在隊伍後方,則有一輛馬車,緊緊地跟著隊伍。

陸寄風認出是閬台觀的女道們,急忙藏身道旁,不知她們扛著小轎欲往何方?

垂覆在轎邊的紫紗微微飄動了起來,陸寄風一見轎內之人,便是一怔,竟然就是雲若紫。她更換上華服,頭戴珠冠,面無表情,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派。

陸寄風不知這些女道要帶她往何方去,轎子突然間停了下來。

雲若紫縴手一掀紫簾,往陸寄風的方向望來,臉上神情驟變,叫道:

「寄風哥哥!」

陸寄風大驚,正想說話,突然間心口一窒,感到全身像飄浮在半空中,耳邊還含糊聽見雲若紫叫道:「寄風哥哥,你怎麼了?哎呦,快,快追了上去……」

陸寄風神志模糊,隱約感到自己出了什麼岔子,不敢多留在外,勉強護住一口真氣,往原來的方向奔回。一奔回那小屋內,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只見靈木道長立在他的本尊旁,冷冷地望著陸寄風的本尊。陸寄風待要回體,本尊卻只是垂目打坐,有如泥塑木雕一般,沒有反應。

陸寄風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靈木道長轉身望向陸寄風,冷笑了一聲,道:

「靈寶真經里的離形化體之功,你已練了一、二成啦,可不容易。」

陸寄風驚退了一步,想開口卻總是說不出話來。

靈木道:「我封住了你的天靈五竅,你的本體沒有反應了,是也不是?」

陸寄風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靈木又道:「只要再拖上半個時辰,你的本尊就要廢了,哼,你這一分離體的元魄要再修成人形,可能得花上幾百年,還未必成功。」

陸寄風既驚且懼,實不知為何靈木這麼狠心,靈木見了形體隱約的陸寄風神情哀傷,也不由得嘆了口氣,道:「老實告訴你,我早就疑心你了。我的毒傷沒有我裝出的那麼嚴重,不假裝殆欲斃然,你怎會露出真本事?你背著我逃到此處,用上了道門的行氣之法,我便確定你練過功,但是起初見到你時,你又的的確確沒半點功夫……為何短短數日之間,就有此功力?又為何要救我?陸小子,我真想不透你的居心!」

陸寄風的雙手在胸前亂搖,想解釋自己絕無不良居心,靈木視若不見,又道:「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不但練過功,而且還是靈寶真經!你離體而出時,我還真的給你嚇了一大跳,差點穿了幫……」

原來自己練功出竅時,看似入定的靈木全都察覺得一清二楚,陸寄風暗怪自己大意。但是,武林險惡機變,本來就是年少的陸寄風防不勝防的。

靈木口氣一變,聲音嚴峻:「靈寶真經乃道門妙法,沒有百年以上的根基,又沒有元嬰護體,練之不但危而且凶!你身上半點根基也沒有,為何會有靈寶真經?又是誰叫你練的?快說!」

靈木語氣雖然怒,關心之情卻溢於言表,無奈陸寄風也不知道那叫自己練的人,是何方神聖,再說他此刻也說不出話來,教他從何回答起?

陸寄風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靈木道長轉頭看看那沒有反應的本體,又看了看他著急的神情,知道他的難處,略一沉吟,一時之間,心裡頗為猶豫。

如果不理會陸寄風,自己帶著這個軀體上通明宮,他服過天嬰的身體勢必要被煉為丹藥。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誅魔女的大事也成功了一半。

而眼前這個只有一分元魄的陸寄風,既非鬼又非人,永遠不會死,但也不算活著,如此實在太過悲慘。

若是解開他所封住的天靈五竅,讓陸寄風回體,又不知他會不會安分地上通明宮,更不知他的底細,這也太冒險。

幾番猶豫,靈木終於道:「陸小子,我再信你一回,你回體之後,得把你練了靈寶真經的過程老老實實告訴我。」

陸寄風連忙點了點頭,靈木道長再考慮了片刻,長嘆一聲,手指迅疾地幾下起落,便解開他所封住的陸寄風身上幾大要穴。陸寄風正要回體,卻被一股猛烈的真氣擋住了,不得近前。

他一愣,便見到端坐在榻上的「陸寄風」驟然間伸出雙手,不過一霎眼的短促,左手已抓住靈木道長的右臂,而右手按住靈木的心房。

這一下變生突然,榻上的「陸寄風」的出手更是快得難以想像,好像頓時成為另一個武林高手般,身手比分靈的陸寄風還要快了數倍。靈木只覺右臂的天井穴一陣酸麻,手上半點勁也使不出,「陸寄風」右手重重一擊,便打中靈木任脈的檀中穴。

靈木道長氣息一悶,毒性再被催化,馬上就倒地不起。

陸寄風大急,這時突然間又感到頭頂一眩,睜眼一看,自己竟已元魄入體,連忙下榻扶住了靈木,喚道:「道長,您無恙吧……」不料靈木怒吼了一聲,一掌拍向陸寄風的心口!

陸寄風被這一掌狠狠打中,整個人飛了出去,背部撞在木牆上,喀喇轟響,牆竟被硬生生地撞破,陸寄風飛跌而出,重落在地,忍不住噴出了一口血。

這幢木屋本已破敗,被撞開了一個大洞,支點登時失去平衡,搖搖欲倒,幾聲恐怖的木裂之聲中,煙塵四下飛散,終於轟然倒了下來。

陸寄風已無力站起,屋宇倒塌的小石塊和木樑轟轟隆隆,飛打在他身上,他也無力閃避。

好不容易煙塵稍止,陸寄風才按著心口,千辛萬苦地撐起身子,只見灰濛濛的眼前,靈木道長踉蹌地趕至他面前,舉掌又要拍去。

陸寄風驚叫道:「住手,道長!」

靈木口邊還帶著黑色的血絲,既悲且怒地瞪著陸寄風,喘著氣道:「你……你是邪教的走狗,是不是?我實在不應該相信你!」

「我,我不是啊!」陸寄風急道。

靈木喝道:「我一解開你的封穴,你便偷襲,欲置我於死地,還說你不是邪教走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